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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回连载小说 飓 风 尖 兵——为了南方边境战役的胜利(下)

2021-09-29 21:20  来源:未知   浏览数:
作者:段俊生 来源:中国众识网 网址:https://www.cn-zsw.com/h-nd-10443.html#_np=148_410 接上回连载小说 飓 风 尖 兵为了南方边境战役的胜利 (三) 敌后侦察大队组成第一天,军司令部副参谋...
作者:段俊生来源:中国众识网网址:https://www.cn-zsw.com/h-nd-10443.html#_np=148_410
 
文章附图

接上回连载小说

飓 风 尖 兵——为了南方边境战役的胜利

(三)
 
敌后侦察大队组成第一天,军司令部副参谋长陈哲就来到了大队驻地。
他是来调和分歧意见的。
在组织敌后侦察大队问题上,侦察处苏泰生参谋与军直侦察连指导员陶为仁发生了分歧,争论不休,形成僵持态势。
苏泰生要求敌后侦察大队把他前期使用过的边民李文彬和武大带上,陶指导员不同意。苏泰生就把史友明等连队干部叫在一起,想用开会来统一思想,说服陶指导员,谁知参会人员多数支持陶为仁意见。主要领导观点不同,各持见解,讨论来讨论去,一个晚上也没有形成一致意见。
苏泰生只好把情况报到处领导那里。
一贯保守的王新亭迟迟没有表态,性急的詹正楷急于见成果,两人争论半天最终也没有形成共识,只好把球踢给司令部首长。
陈哲副参谋长与司令部苏协理员详细听取完詹正楷副处长关于选拔敌后侦察大队成员的全过程后,与王新亭等同志现场对苏泰生和陶为仁两位战将的意见的分歧进行了认真研究。
陶为仁对陈哲说:“李文彬过去是个边境混混,而且坐过大牢,武大是E国人,我们秘密渗透,能保证他们不使坏吗?”
苏泰生也不退缩,“你说的都对。如果在两个月以前提出这个问题,我坚决支持,但现在不同。”他气势压顶,“要知道,战争是可以改变人的世界观的呀!”他翻开笔记本,扬了扬继续说:“自从我们侦察处控制使用这类人为我们工作以后,从各个渠道传来信息,他们是认真的,表现是正常的,良好的。特别张森雄,不但弄回来重要情报,而且牺牲的非常英勇。”他顿了顿,忽然站起来,激动的发表最后观点,“关键是,他们有为国立功,改变自己现状的理想,我们何不给他们这个平台,这个机会呢!”
陈哲没有急于发表意见,先望向随从:“侦察处两位处长是什么意见?”
王新亭仍然是慢慢腾腾,但通过讨论认识已经大变,向陈哲点头说:“从李文彬的表现来看,我们感到他变化很大,有为国奉献自己的决心。武大是E国的通缉人员,我们可以利用。他们有这方面的资源和便利,带上他们,可能对苏泰生及敌后大队展开工作有利。”
王新亭刚发表完意见,性情急躁的詹正楷马上接过话头:“苏参谋在这段时间负责派遣工作,曾两次以边境外交工作人员身份越境到E国侦察情况,应该相信他的判断。”他忽然期期艾艾,停顿了半天冒出一句话,“应该给苏参谋处决权利,如有变数,当机立断!”
陶为仁认知也有变化,立即应声:“好,看不对劲,就毙了他!”
陈哲发话了:“我们不是反动军队,必须讲究政策,不到万不得已,不现场执行,放到战后总结经验教训时,奖励与惩罚一并处理!”他转过头直面陶为仁:“我记得李文彬已经被军首长特招为战场翻译,专门编入你们侦察连了吧?”
陶指导员答:“是,在史友明排!”
陈哲问排长史友明:“那位特招兵在你们排表现如何?”
史友明未加思考,如实回答:“表现很好,训练刻苦!”
“既然是你们的战士,而且表现很好,就应该相信他。”陈哲说:“参加战役,对于个人来说,大的是为国家出力效命,从小的说,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小九九。谁不想立功,谁不希望攀升,改变自己命运。”他站起来,慷慨激昂,“说到底,就是要在国家这座平台上,闯出自己的佳绩,塑造个人前途!”他看向陶指导员,“我们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
王新亭借陈哲副参谋长喝水的机会插话道:“陈副参谋长已经同意苏泰生的意见,望你们迅速统一思想,研究行动方案!”
“现在宣布命令!”
全体人员起立,肃静等待。
“我宣布军首长命令。”陈哲从管理处苏协理员手里接过文件:“任命苏泰生为战役组建的敌后侦察大队大队长,陶为仁为敌后侦察大队指导员。”陈哲宣布完毕,对苏泰生说:“抓紧时间,战役即将打响,两天后越境行动!”
苏泰生嗯了一声:“知道了。”
陈哲副参谋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表达,严肃地问:“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我还要挑选人,我还要挑选装备。”
“没问题。”陈哲说:“电台兵我给你带来了。”
话音刚落,两名精精干干的电台兵来到苏泰生面前,大声报告:“军通信营电台员王勇、伊一凡前来报到。”
苏泰生喜出望外,早前就曾听过在军直通信营当兵的113团烈士之女胡艳丽说过:王勇、伊一凡曾在军区比赛获过奖,这两位可是通信营的尖子兵啊。
陈哲可板着脸,“别只顾高兴,你们的任务重大,涉及全军后续任务的决心啊!”严肃地对苏泰生说:“你们还要再带上两名炮兵侦察兵!”
话音刚落,两名炮兵侦察兵齐步跨进帐篷,大声喊道:“报告,军直炮兵团侦察兵刘贵,王益民前来报道!”
苏泰生不知所措。
陈哲说:“我们对纵深的敌人炮阵地还没有确切信息,诸元数据更谈不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侦察诸元。”他见苏泰生不以为然,便用手在他肩上轻轻锤了一下,一字一句解释,“敌人纵深炮兵对我进攻部队威胁最大,你们必须千方百计将这个情况查清楚,战役发起时,及时指示我军炮兵群将其摧毁。”
在任务面前,下级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苏泰生回答:“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陈哲命苏泰生:“复颂一遍我的命令!”
苏泰生复颂道:“敌后侦察的主要任务是查明敌人纵深兵力部署,特别找准进攻和穿插路线,及时查准敌人纵深炮兵动向,为进攻部队指示目标。”
“很好,特别要注意游动炮阵地!”陈哲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着刘贵和王益民的手道:“这是配属你们敌后侦察大队的两名炮兵侦察兵。”他指着一名炮兵干部,“刘贵是军炮兵团指挥连的侦察排长,也是成都军区首长的孩子,多注意安全!”
“啊!”一边的陶指导员用敬仰的眼光望向刘贵,沉默后上前向陈哲保证:“请首长放心,我活着,他就没事!”
刘贵很不高兴,上前摇了摇陈哲的胳膊,对苏泰生说:“没有那回事,这里没有特殊兵,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共同完成任务!”
苏泰生一激动,紧紧握住刘贵的手。关键时期,有些人向后缩,把自己的儿女千方百计从战斗部队调出来;而这位首长深明大义,在祖国需要的时候,在战役前,把自己的儿子向最危险的敌后侦察大队送,事迹荡人心腑、动人心弦。
苏泰生顺手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装备,见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举起拳头:“为了战役胜利,我们共同战斗!”
刘贵和王益民同时喊出:“视死如归,共同完成任务!”
“不是死,是完成任务!”陈哲副参谋长板着脸提醒道:“在敌后不是儿戏,要多动脑子,多警惕,要随时保持联络。”指了指两名报务员,“你必须给我保护好他们,特别译电员,宁死不能当俘虏!”
苏泰生慷慨激昂:“保证,敌后侦察大队成员敢于斗争,宁死不当俘虏!”
陈哲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泰生凑近他耳边:“我们还需要几个‘硬头货’及药品清凉油等类应急的东西,便于做些那边群众的工作。”
陈哲说:“早知道你要这些东西,给你早准备好了,到管理处王管理员那里直接领取,返回后别忘记报账吆。”
苏泰生高兴极了,正要敬礼表示感谢,被陈哲挡住,拉到一边,脸带难色:“给你怎么说呢!”苏泰生感到诧异,“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陈哲摆摆手:“什么指示,是一项艰巨任务!”
苏泰生急了:“什么任务,临出发才给我布置?”
“由于战役准备突然,高层未来得及解决的问题。”陈哲压低声音:“我们手里使用的1:25000比例地形图,是一九七四年抗美战争时期测绘单位航拍的,由于两国关系原因,测绘人员没有到现地勘察测量过。现在我们研究作战方案的时候,各师团反映有许多现地的地形地貌与我们使用的地形图不符,有许多地方需要核对。”他把苏泰生按在凳子上,慢慢说来,“这本来是战区的事情,可是,军区测绘大队几次秘密过境勘察都未成功。你们这次战役渗透敌后侦察,阎军长非常重视,命令你们千方百计注意我军既设战场的地形地貌核对,一有大的变化,立即组织侦察或者测绘,及时报告司令部。”
苏泰生恍然大悟。侦察分队早已发现这个问题,但都以各种原因谅解或者小问题放过。现在看来已经不是个小问题了,已经影响到团营连战斗单位的作战行动,特别对炮兵或者航空兵确定诸元很有障碍。不解决这个问题,必然对战役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你有什么困难或者要求?”陈哲见他沉思不语,忙问:“那就请求军区给你们增派几名测绘技术人员配合你们完成任务吧?”
这种任务,带上军区专业测绘兵最可靠。可是,秘密渗透敌后,没有经过一定的侦察技能训练,想单纯跟进,通过敌人封锁区,不是那么简单。
再说,时间也不允许他们等待军区测绘大队派人来。
“时间来不及了!”苏泰生想了想说:“测绘兵重视技术,很少进行过作战训练,现在临时带上反而是个负担。”
陈哲问:“那你们怎么完成阎军长交给的这项任务?”
苏泰生指着手里的地形图,“从理论上说,航拍的地形图在坐标和比例上是比较准确的,只是部分新增建设物和改造地形有差错。这些位置明显,容易发现和纠错。我们现在组织的敌后侦察大队有两名军区早期派来的测绘大队同志。特别测绘同志向忠全,他积极申请参加敌后侦察大队行动,我和他谈过,考察了一下,也随我们严格训练了一段时期,有一定作战意识和基本技能。我相信一般性的测绘和标图他是可以的。”苏泰生详细解释道:“再说,我们侦察兵都有一定的识图用图的水平,特别侦察连何三,曾在军区比赛中拿过识图用图的第一名,我把向忠全编入他们小组,相互配合是可以完成这项任务的。”
陈哲见他胸有成竹,那么自信,也没有说什么,把5只上海牌手表交给苏泰生,“这是由军后勤部赠送你们的,关键时刻用得着,你负责发给各骨干同志吧!”并命令:“侦察敌炮阵地和地形图比对是首要任务,你们必须在十六日早8点前把侦察情况报告军前指!”他深思了片刻,“报告时间太晚,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就意味着,战役一旦打响,你再报告这些情况,事后炮,来不及调整部署的!
苏泰生“噌”地站起来:“知道利弊,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现在的训练场上,在陈哲副参谋长要求之下,敌后侦察大队人员整齐排列,从头开始一一介绍自己,由侦察连文书郭建林作记录,核对家庭地址,交给司令部管理处苏协理员保管。
大家明白,这意味着这次武装渗透,可能有些人有去无回。
按照陈哲副参谋长的安排,敌后侦察大队指战员这两天集中强训,一起干酒,一起开吃。
平时不搭理会侦察处的司令部管理处,特地拉来了慰问品——五粮液和云烟。
大家大口大口地吃肉,大碗大碗地喝酒,成包成包地吸烟。不会吸烟的看着眼馋,也拿起烟猛吸几口,呛得直咳嗽。
苏泰生边吃边布置:“何三官复原职,负责的小组里有河口战士刀义平,他了解这一带风俗人情,也知道这里地形,就负责收尾吧,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守住大队后面安全。”
“好。”何三苦笑着答道。
苏泰生看向关班长:“你们小组配置最强,有神枪手王才刚,就负责在前面开路;中间是王双全小组,负责电台保护;我不用你们管,我与关班长一起在前面探路。”
陶为仁急了:“没有队长亲自探路的先例!”
“除非你们做的比我好,否则一定要听我的。”苏泰生说:“最重要一点,不论什么情况,不要想着分散,丛林作战,咱们之间最远距离不能超过五米。”
有战士反驳:“和教材说的不一样。”
“别理教材怎么说,那是在一般情况下的教材,这场战斗,情况特殊,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得听我的,也是从今天开始,你们要练习单兵作战的能力,相互传递信息的手势,互相掩护的战术,但必须有团体战的观念,请做好准备。”
何三不明:“单兵作战的团体战?”
“我没说明白吗?什么意思呢?就是不论遇到多少敌人,咱们三十几个人一定要一起行动,一起战斗。这两天加强训练时我不参与了,以班或者组为单位,主要训练协同作战。你们班长、组长要教导大家学会自保,学会在混战中能保护自己还要能掩护战友,打散后能找到战友回到部队。”
“你好像回到冷兵器兵团作战时代的模式了。”
“管它什么模式!”苏泰生想了一下,面向大家:“对你们就一个要求,活下来,保护自己,完成任务就是好样的。”
“如果活不了呢?”
“不要紧,每人胸前挂一枚手榴弹!”
众人齐答:“是!”
“不过,牺牲也要有价值!”苏泰生打气般向众人说:“别的不敢保证,我起码设法完成侦察任务,绝不会带着你们陷入险境之中,作无谓的牺牲,你们只要学会各种战术技术,就一定能胜利离开战场。”
 
(四)
 
苏泰生没有闲着。
他在利用敌后侦察大队强训的这两天时间,主动与李文彬和武大分别研究了渗透问题,让他们大胆提出自己的渗透路线与应对复杂情况的方案。
说是提出方案,还不如说是在考验他们的勇敢与忠诚程度。
因为苏泰生手里还有一支特殊备用骨干,那就是军区刚分下来的战场翻译。
其实,这些战场翻译都是参加过抗美战争的骨干,有的甚至是E军军官。他们不仅对战场熟悉,有的就曾在对面国家的地方政府工作过,特别翻译肖景,曾就在敌192团当过兵,龙文曾在抗美战争时期多次立功,现在他们出于对E国驱赶华侨的不满,复仇心切,争先恐后要参加敌后侦察大队。
这些人都是去年被E国武装驱赶回国的侨民。
如果可靠,苏泰生计划把他们编入敌后侦察大队,毕竟他们有着熟地熟路甚至熟人的优势,这些资源我方干部战士无法伦比。
苏泰生想把他们两人提出来的方案与那些战场翻译相对照,甄别真伪。
实质也有选优择取的意思。
可是,两个方面人员提出的两套侦察方案无论如何也捏合不在一起。
李文彬和武大提出的方案:敌后侦察大队从吉旦偷渡红河,沿孟珊、代乃进至奔西爱、威龙松地区,查明敌情,监视316A师动向,配合部队阻敌增援,保障军主力围歼敌345师。这是他们的熟路,因为武大他们就是那一带的人。
这倒是一个非常适合副军长兼参谋长刘桐树战术思想的方案,但在战役发起前的途中风险极大,一旦失利,对战役的突然性会造成麻烦。
曾在南方游击队与美军缠斗多年的战场翻译龙文提出的方案,是从吉旦偷渡红河,沿230高地山脊经332高地到达代乃,再与指挥部联系下一步任务。
这个方案保守,沿途一旦有风险,可及时返回红河边,获得我方支援。
苏泰生倾向李文彬提出的方案。
王新亭和陶为仁指导员却倾向战场翻译龙文提出的方案。
一时,苏泰生成了少数支持者。
方案摆到陈哲副参谋长床头,他也不好定夺,特把抗日战争时期的侦察英雄刘桐树请出来,请求军首长最后确定武装渗透方案。
为之,刘桐树副军长兼参谋长在战前繁忙中抽出了半个小时,冒雨专程来到敌后侦察大队驻地,即是对大家的鼓励动员,又是对行动方案一锤子定音。
刘桐树能来,不用问,说明方案必然是前者。
他对侦察处领导和敌后侦察大队干部说:“前沿阵地各师团基本弄得差不多了,我们要的是后续任务的敌情,主要是各个部队穿插路线的确定。”他见大家对这个意见没有反应,就具体解释,“大家不要小瞧进攻或者穿插道路问题。在热带丛林地区作战,道路摸清楚了,部队一天可以前进几十公里,道路摸不清楚,部队一天前进几公里不说,可能还在山上转悠半天又回到原地。”
说得在场干部哈哈大笑。
刘桐树没有笑,他低下头从警卫员小黄手里接过热毛巾,热糊了一下阵阵作痛的眼睛。为战役准备,他最近连续熬夜太多,再加上连日暴雨,气候潮湿,那只在抗日战争时期受伤的眼睛又犯病了,时常痛得难以入睡。
随从的陈哲副参谋长抓住这个发言机会:“敌后侦察大队行动,对我们后续任务非常重要,你们进去,不要与敌人纠缠,迅速在黄连山北面一带建立据点,展开侦察工作,随时与司令部保持联系,我们有专门电台与你们保持联络。”
刘桐树回过身问:“苏参谋,你们什么时候越境?从哪里过红河呀?”
苏泰生说:“我们计划明天晚上从吉旦过红河,越境渗透!”
刘桐树用手指搬了搬:“很好,”转身对陈哲说:“命令南充师114团封锁航道,严格监视对面之敌行动,为敌后侦察大队越境做好战场准备。”
陈哲副参谋长站起来说:“好的,我去落实!”
刘桐树上前握住苏泰生和陶为仁手说:“这段时间,战役随时可能打响!”
“记住,敌后侦察大队要在部队前面,不要落在部队后面。”陈哲插话警示道:“落在进攻部队后面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泰生和陶为仁笔直地站着,齐声说:“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刘桐树把手一挥:“走,去看看战士们!”说着走出帐篷。
警卫员小黄赶紧上前打开雨伞,被刘桐树一把撤掉,摔在帐篷外的橡胶树旁。
在场的干部深受感动,纷纷去掉雨衣上的头套,任凭风吹雨打。
敌后侦察大队三十多名战士早已经整齐地集合在了密林里的草坪上,冒着倾盆大雨等候着首长的最后检阅。
“同志们好!”刘桐树见敌后侦察大队干部战士列队整齐,在倾盆大雨下个个精神抖擞,情不自禁喊出了阅兵式上的问候:“同志们好!”
“首长好!”口号声振聋发聩。
“同志们辛苦了!”刘桐树顶着暴雨又问候一句。
“为人民服务!”敌后侦察大队如应斯响,把震震炸雷淹没在九霄云外。
刘桐树满意地点点头,透过如同雨帘般的雨点,看到他这几天未有过的笑容。
王新亭趁机呐喊:“欢迎刘副军长给大家讲话!”
随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橡胶树下响起。
刘桐树把手一挥,“同志们,形势已经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了,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政治部门提出的口号已经是:‘忍无可忍,奋起还击!’”他用手轻轻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提高嗓门:“战役马上就要打响,我命令你们先行一步,到敌人后方去建立功勋,为我军的部队后续任务查明纵深敌情,为战役穿插找好进攻路线,这是重任,也是一件多么光荣的行动啊!”
由于声音过大,刘桐树咳嗽两声,从警卫员手里接过水杯,狠狠地喝了两大口,继续讲:“在战场上,你们会与其他部队会合,但不是与我汇合,因为你们是侦察兵,是首长的耳目,战场上的尖兵,必须超前行动!你们要冒着这场飓风暴雨,到敌人后方去展示你们的风采!”
他望了望鸦雀无声的指战员们,压低声音:“祖国——对于我们所有人而言这个词将从今天开始有了她新的意味,跨过红河,为祖国而战!你们的任务决定了你们是祖国未来的英雄,一场前所未有的宏大边境战役,也将因你们而被永久镌刻在山地猛虎军军史之上,也应将你们镌刻在中国战争历史之上。”
刘桐树明显有些激动,讲话时腿和手不断在抖动:“战争是无情的。在战斗中,你们其中有人可能会牺牲,但总比苟且偷生好。牺牲的同志将被祖国人民纪念,他将永远年轻,永垂不朽;苟且偷生者将被人民唾弃,永远抬不起头。因为我们的民族是英雄的民族,我们的时代是崇拜英雄的时代!”
他嗓子哑了,“那些苟且偷生的家伙如果真活到有儿孙的时候,说起这场战役,不知他们怎么给儿孙解释他的作为?那时候,他会脸红的啊!”他又大口喝了口水:“从现在起,我们将不会再因我们或者你们之间那些渺小的事情而自起烦恼,因为你们,因为我们有前途!有目标!前途就是你们立功后祖国给你们荣誉。目标就是你们进步了,人民给你们职位,给你们这辈子的品位!”
他呐喊:“同志们,为我们共同的目标而团结起来,战斗吧!”他挥动拳头,“如果我们哪天凯旋,那天将不再只被认为是我们的胜利日,而将成为祖国人民一个共同声音来庆贺的伟大节日!”
刘桐树突然发问,“是党员的出列!”
敌后侦察大队18名党员听从口令正步出列。
刘桐树大声喊出:“首波出击就是你们了,面对死亡,共产党员要迎难而上!”
话音刚落,李文彬首先出列:“还有我,过去我迷茫过,现在我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决心迎着死神前进!”
没想到,武大也用不太流利的云南话喊道:“中国好,中国共产党万岁!我也要成为中国共产党员!”
没有等刘桐树反应过来,排到后面的战士和翻译全部正步出列,与前面出列的18名共产党员全部站在一条线上,齐声喊:“我们要求火线入党!”
在场的首长和机关同志都被震撼,齐把头聚向刘副军长兼参谋长方向。
刘桐树被感动了,静静地注视了他们一分钟,把拳头狠狠地握了一下, 突然开口:“我建议军直党委考虑他们的请求!”
随从刘桐树的直工处长立即回应:“我们立即按照程序办理!”
刘副军长空吞了一口涌上来的口水,大声讲道:“同志们,感谢你们对党对祖国的忠诚!现在,E国对我们的祖国、同胞欠下的血海深仇该到偿还的时候了!现在,军委战役命令以下,该你们弄潮敌营的时候到了!现在,你们立功就在对面,今后的前途就在眼前!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五)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三日, 南充师的工兵营用橡皮舟悄悄将军直敌后侦察大队送过红河。
这天,天空乌云密布,阵阵狂风像猛虎一样大作萧杀,尘土飞扬,枯叶在风里翩翩起舞,像逍遥天空的流星,闪电似的掠过。
晚上9点钟,军汽车运输连两辆解放牌卡车,借着微微的夜光,悄悄将已经换上E军服装的苏泰生他们全部送到了红河边的出发地带。
出发地带选在红河的转弯处,也是山势的沟壑入河口。沟壑边有个天然山洞。
向河对面望去,隐隐约约看到陡峭地势上的山林。
敌后侦察大队如果顺利过河,既可秘密钻进茂密的灌木林中。
军司令部副参谋长陈哲和侦察处长王新亭、参谋黄云龙等首长和同志们早在岸边那个隐蔽的洞口等候,准备为他们送行。
临上橡皮舟的时候,苏泰生将一封信交给了王新亭。
这是一封绝命信,内容是写给自己爱人陈萍的,意思说:如果我牺牲,你不要伤心难过,自豪地,骄傲地再嫁人。因为你的爱人是为国而战,为人民而牺牲的。
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南充师工兵营误解了命令,以为像过去一样只送个把人秘密过河,仅派出了一艘橡皮舟和两名划船的战士早早的在河边隐蔽。
这么小的橡皮舟,每次只能送不足十人过河,要送40余名全副武装的敌后大队人员秘密过河,来回起码要四次,每次半个小时,送完起码要两个小时以上。
时间一长,难免出问题,一旦被敌人发现,今天晚上的偷渡计划必然“泡汤”。
时间就是成功的先决条件。对今天来说,时间即是胜利之机,也是失败之源。
陈哲一见渡河工具这个状况,大发雷霆,不问青红皂白,把南充师工兵营那个带队干部好好训斥了一顿。
但是,再训斥已经失去意义——时间已经不允许等待加派渡河工具了。
要过河,只能就此将就。
副参谋长陈哲在命令敌后侦察大队按原计划分批次渡河的同时,用随带电台让南充师前沿114团一营立即进入战斗状态。敌后侦察大队行动一旦被敌人发现,命令佯装军事演习,用连级别的火力吸引敌人,掩护敌后侦察大队继续过河。
此刻,敌后侦察大队也紧张起来。
情况突变,过河方案必须改变,以一变对万变。
苏泰生将敌后侦察大队分成四组,每组配备干部或者强硬的班长当组长。
他没有请示任何在场领导,直接宣布:“如果过河遇到不测,过河后的各组各自为战,千方百计完成侦察任务。如果途中被敌人打散,我们的聚集点在龙金后山突出部位。如果是这种情况,过河的干部,哪个级别高,那个就是敌后侦察大队或者侦察小组的指挥员。”
在漆黑的夜晚,陈哲副参谋长听到苏泰生干脆利落的调整过河方案,欣慰地对王新亭说:“看来我们这个敌后侦察大队长没有选错,有希望!”
晚上11时40分,大队开始过河。
仅有的一艘橡皮舟,分四批过河,每次输送一个侦察小组。
陶为仁指导员刚跨上橡皮舟,苏泰生一把将他拉下来,带着一种强硬的口气:“我坐首次过河,你坐最后一次过来!”
陶为仁一怔:“都是我们连队的兵,我过去好组织。”
苏泰生压低声音厉声:“都是我挑选的精兵强将,我过去组织他们比你灵!”
说罢,一手拉着电台兵的手,一手拉着军炮兵指挥排长刘贵的手,早已经跨上了奉命待发的橡皮舟。
橡皮舟在漆黑的夜晚慢慢离开祖国,滑向那罪恶的E国边境。
暗淡的河面连着祖国,开始还浓淡分明,越远处,水和山便朦胧在一起,只透出一道水天相交的白色痕迹。
苏泰生站在橡皮舟上,不禁诗兴大发,默默吟道:
河水匆匆天际流,
谁将战役能停留?
顺风莫忘风雷急,
逆境砥砺橡皮舟。
第一船顺利过河。
苏泰生指挥上岸的战士迅速抢占高地,准备掩护下一船同志们上岸。
橡皮舟迅速返回,再接下一船队员。
第二、三次橡皮舟的同志们也顺利登岸。
登岸后的队员们自觉服从苏泰生的指挥,先后抢占了有利地形。
逐渐的,登岸口基本被我敌后侦察大队的队员控制。
可是,第四次输送的橡皮舟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敌方岸上一时鸟儿乱飞,阴阴呼呼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李文彬紧张地靠近苏泰生报告:“好像是敌军巡逻兵朝这边走过来了!”
苏泰生一愕,不禁向河中心望去,第四次输送的橡皮舟刚划出对岸边。
啊!情况突变,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在敌人岸上打响。
“准备战斗!”命令发出同时,迅速用指挥旗上的信号灯向对岸发出警报。
敌后侦察大队干部战士马上紧张起来,各自找好有利地形,悄悄打开手榴弹后盖,子弹推上膛,准备一拼。
对面的陈哲副参谋长更着急,在岸边直骂工兵营带队干部:“我处分你们!”
而这个时间的苏泰生却非常冷静。
战斗一旦打响,敌人增援必然源源不断,这样一来,我军敌后侦察计划流产不说,战役的突然发起将变成不可能。
情况危机,没有时间再犹豫了,必须立即拿出对策。
对策怎么下……?
敌人在后面慢慢巡过来,而陶指导员坐的橡皮舟还在河中间打转转。
那艘橡皮舟一旦被发现,上面坐的干部战士就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要做应对,就等于全面暴露。
不做应对,敌人巡逻兵越来越近。
这个对策不好下呀!
突然,武大从石山后面爬出,小声对苏泰生说:“我把他们引开!”
没等苏泰生命令,武大早已跃出,只听“嗖、嗖、嗖”几下不见人影。
约么五六分钟时间,在相反方向听到了武大用E语喊话:“牛啊!你在哪儿?”
李文彬解释:“武大想以找牛为借口,引开敌人巡逻兵。”
原来E国边民家中的牛都是放养,时间一长,牛知时知路,晚上会自动回来。也有个别没有回来的,边民就出来找,叫一叫,牛听见自家主人声音就慢慢吞吞从草丛中出来,乖乖地跟在主人后面回家。
果然,巡逻兵听见,在他们的头顶上哇啦哇啦喊了一阵后,慢慢远去。
由于敌情的影响,无经验的橡皮舟战士一时划船乱了手脚,在河中间转了几个圈圈,就是找不到苏泰生他们的方位。
陶指导员急得跳脚脚,用四不像的鸟叫声不断地呼叫联络。
苏泰生更急,不顾危险,及时用信号灯朝橡皮舟闪了两下。
闪这两下可起作用了,被陶为仁发现后,命令橡皮舟改变方向,沿河堤慢慢向上游滑找。终于在河道转弯的茂密灌木丛中找到了苏泰生他们。
四船人汇合后,苏泰生迅速带领队伍离开渡口,斩荆披棘,向纵深插去。
他们必须在天亮前穿过封锁区,插入敌后。
 
(六)
 
天公很不配合这次行动,顷刻乌云密布。
敌后侦察大队拨开丛林,刚钻进山林,就见一道闪电刺穿天空,雷公敲响战鼓,“唰、唰”的雨点中夹杂着冰雹敲在队员们头上,隐隐作痛,砸在树叶上,树叶儿的腰都难直起来。
行军路,崎岖泥泞饥渴拦,脚手并用行军急。
雷雨声音压倒了所有响动。苏泰生一队指战员抓住这个机会,躬着腰,一个拉一个,在丛林中,进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地向前小跑着。
他们的时间太紧了,必须抢在天亮前穿过前沿阵地到敌人纵深建立据点。
到敌后起码有三个好处:一能避开地雷,敌人地雷阵一般都在前沿埋设;二可以很好施展侦察技术,由后观察敌人阵地反斜面,一目了然;三是纵深敌人疏于警惕,侦察活动不易被发现。
突然,后面传来信息:“一名电台兵和两名战士掉队!”
“啊!电台兵?这不是添堵吗!”苏泰生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气归气,但人必须找回来。
有战士发牢骚:“他没有跟上该背死!”
苏泰生马上制止:“这不是训练,掉队后自己可以回去;这是战争,掉队意味着牺牲!”
那名战士听后,吐了一下舌头:“还是苏参谋批评的对!”
也因为掉队的战士不寻常——译电员啊。
“部队停止前进!”苏泰生命令何三:“你带你们组原路返回,把他们必须找回来!”
半个小时后,何三把译电员伊一凡带到苏泰生面前。
伊一凡也不答话,上去就抱住苏泰生:“我错了,我拖累大家了!”
原来,伊一凡这几天拉肚子,实在憋不住,手松开前面战士的衣角,以最快速度解决问题后,再去拉前面的战士早已经找不到了。
漆黑的夜晚,狂风暴雨,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这意味着他以经脱离了大队的行军队伍。
更为可怕的是,他把前面战士衣角一丢,后面保护电台兵的两名战士也把伊一凡的衣角松开了,与大队彻底“脱钩”。
这意味着什么?集体掉队!
还好,两名战士都是军直侦察连的老兵,不慌不乱,坚持原地等候。
因为他们相信,苏参谋与陶指导员一定会派战友来找回他们。
苏泰生慢慢推开伊一凡,压低声音安慰道:“把屁股擦干净了没有?”
伊一凡低着头:“拿树叶擦了。”
逗的大家一阵乐呵。
苏泰生见战士们情绪高涨,低声命令:“继续前进!”
已经靠近龙金敌人阵地了,队员们探下身子,蜗行牛步,艰难地前进着。
忽然,战场翻译肖景悄悄靠近苏泰生:“苏参谋,前面是敌人一个营的指挥所,后面还有他们的炮阵地,通过可能有些困难?”
原来战场翻译肖景曾是敌192团炮兵侦察兵。因工作关系,他跑过这里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做过各个阵地,甚至高地、要道、垭口的炮兵诸元数据,因此,他熟悉这里的地形地貌和兵力部署。这次奉命为敌后侦察大队带路,苏泰生命他专门负责应对随时出现的敌情。
苏泰生听后非常惊讶:如果这时被敌人发现,后续任务怕是要搁浅。
  比较内向的肖景不做过多解释,只是习惯性的低头静听苏参谋的下文。
苏泰生犹豫一下,看来再往前走形势的确凶险,情况严峻啊。
苏泰生看了看夜光手表,时间已过3点。5点半天亮之前不能越过敌人前沿阵地,滞留在这里,风险更大,那样,一有情况,敌后侦察恐怕变成不可能。
他见肖景不愿深谈,知道其心思,也不便追问,透过空中,举目四望。
这里是一个小山头,有些小矮树,稀稀拉拉。在山下面有一个小寨子,大概有十几户人家。苏泰生从衣服里掏出用塑料纸包裹的地形图,在四面人墙的掩护下,用布蒙着手电筒仔细看了一会儿,对肖景说:“前面是龙金212高地,我们必经之路,沿着这个高地向东南再走10公里多点的路程,就到龙金东面的孟珊,那里是我们和武大的汇合地点。”说完,看了看身边的陶指导员。
  陶为仁也朝那个方向望了望,似乎感应,对苏泰生说:“带路翻译怎么能把我们带到死路上,政治上可能有问题?”
“相信他们吧!”这个时候的苏泰生能怎么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家人和后代都在我们祖国,战争结束,他们也需要祖国给他们应得的报酬的!”
陶为仁果说:“时间不允许我们绕道了,闯过去!”
  苏泰生同意陶指导员的意见,命令收拾行装,关掉电台,秘密闯过212高地。
他对肖景说:“相信我们的战士,你能秘密通过的地方,我们大队就能悄悄地通过,不会发生声响。”同时命令何三和关班长,“如果有个把敌人发现我们,不要动枪,由关班长收拾;如果有几个敌人发现我们,由何三等战士微声冲锋枪伺候;如果是众多敌人发现我们,由你肖景以敌人巡逻兵姿态灵活应付,能蒙就蒙,反正我们都穿着E军服装,好蒙混过关。”
  这个气场,把肖景震撼了,自信地点了点头,快速向前方走去,动作如行云流水,却又快捷无比。苏泰生见状,不敢怠慢,也使出轻身术,向着敌营指挥所方向走去。
整个敌后侦察大队干部战士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战斗随时可能打响。
只要哪个队员不慎摔倒或者发出声音,都会导致一场火拼。
只要一打起来,敌后侦察大队有立即被敌人“包饺子”全军覆没的可能。
前途一片黯然。
好在狂风暴雨,连哨兵都成了缩头乌龟,别说敌人军官,士兵都个个龟缩进永久性坑道里喝酒打牌,闹声不断。
敌后侦察大队借着天候这股“东风”,风梳发,雨洗头,拨开丛木,蠕动爬行,小心翼翼地从敌人的营指挥所鼻子底下秘密穿过。
刚通过一半,监视敌人的班长凑近苏泰生面前,殷勤地请命:“我带几个战士在敌人坑道口埋设几个手榴弹,他们一出来,炸他个人仰马翻?”
“动点脑子!”苏泰生狠狠地在那个班长耳朵上拧了一下,低声喝道:“继续前进!”
哎,现在可不是暴露的时候啊!悄悄是别离的笙萧,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这个时候那敢惊动敌人,留下任何痕迹,第二天都不能顺利展开侦察。现在唯独只能按捺住饥饿和疲劳的袭击,不顾风雨的辛苦奔波,加速前进,穿过敌人封锁线。
天亮前,敌后侦察大队秘密渗透至龙金附近,从敌营指挥所后面小路,悄悄绕行到东北的孟珊地区。
这里出现了两条路,一条通向前沿高地的山脊,一条通向黄连山山脉。
苏泰生正在忧虑,忽然,丛林中窜出一人,满身泥泞,脸和身子难以分辨。
警戒战士枪口立即对准他,低声吆喝:“不许动!”
苏泰生定眼一看,是武大,鼻子一酸,上去就抱住他:“谢谢你!谢谢你!”
原来武大被敌军巡逻兵当成寻找自家牛的寨民后,没有在意什么,只是对他满身牛粪的戎装心生怀疑,枪对着他:“哪个寨子的?”
这点哪能难住武大这位本地人:“前面那个寨子的!”
“寨长是谁?”
“武成龙呀。”
“军装是谁的?”
“我的呀!316A师警卫连班长武德。”武大抖了抖刚才爬行时手里抓的那把牛粪后辩护:“我回来探亲,就不能为爸爸找回牛了吗?”
三名巡逻兵一听是316A师,王牌师啊,牛皮,哪敢多问,见他满手牛粪,更不生疑,再加上顷刻雷雨来临,没有多纠缠,匆匆返回。
武大侥幸躲过一劫。
 
(七)
 
只有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才有被戳中的感觉,才觉得内心想法有被恰当精准地表达出来的痛快。
在这里,苏泰生脑子加速地运转,对眼前各种地形利弊统统分析了一遍:能否完成任务?会有什么影响?能不能在战斗中生存下去?他需要知道很多,需要数据太大,只有隐蔽侦察,方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前沿230高地山脊是E军依仗地形构筑的前沿阵地,大多数为永久工事。
黄连山山脉是E军依仗地形配置的纵深阵地,多为机动力量和火力配系。
此岔路口三角地形险要,居高临下,视界开阔,如有危机,进可攻,退可守。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犹豫了,该断不断,必受其乱。
痛快来源于及时。
苏泰生把背囊一放,果断命令大队人马停止前进。
陶为仁不太理解:“离公路这么近,在这里设据点危险呀?”
“我们不能按常规出牌!”苏泰生说:“这里地形机动性强,地势不太明显,退可上黄连山,进可到前沿230高地山脊或者10号公路代乃,离公路还近,民用电话线杆和军用电缆都集中在这一带,可以发挥我侦察器材的作用。”他拍打了一下陶为仁身上的雨水,“兵书上说,兵不厌诈,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嘛!”
几名干部和骨干当然同意苏泰生的分析。
战场翻译肖景悄悄举了一下大拇指。
不用分说,此地——孟珊东面无名高地北斜面暂时是敌后侦察大队最佳的隐蔽据点,更是从后向前看的敌情地形观察点。
待陶为仁无奈的点头后,苏泰生立即分配任务。
命令排长史友明率廖小虎组人员,顺着230高地山脊侦察,摸清敌前沿各个阵地工事情况和部队进攻道路情况,包干负责,真实可靠,查明情况后由排长史友明直接向军司令部拟电文报告情况。
命令何三率测绘兵向忠全等所负责的观察组选择适当位置架起大倍望远镜,从南向北、从后向前,详详细细观察敌人阵地上的一举一动和地形地貌特征,比对现有航拍的1:25000比例的地形图。
命令窃听组立即在敌通信线路上秘密窃听敌人通话,掌握敌人动向。
这两组由陶为仁指导员负责统计分析数据,拟电上报军前指。
命令关班长的掩护组加强警戒,注意保护观察和窃听两个组的侦察行动。
关班长立即派出曾软缠硬磨苏参谋一个多小时要参加敌后侦察大队的神枪手王才刚前出据点的羊肠小道口潜伏。
苏泰生上前为王才刚整理了一下行装:“你是最前方哨兵,关乎我们安全,必须提高警惕啊!”
王才刚退后一步,一板正经地向苏泰生敬礼,然后轻轻转了一个30度,面向陶指导员后放下右手说:“是,请你们放心,绝对保障你们安全!”
一切布置完毕,任务落实到位,苏泰生把电台交给陶为仁,要他守住据点,负责上传下达。
为防万一,苏参谋把武大留给陶为仁,悄悄对他说:“老陶,你不要轻视武大,他是当地人,被我们争取过来了,熟悉这里地形地物,一旦有情况,他会知道如何保护或者掩护你们撤退,必要的时候他更知道藏匿电台。”
这个时候的陶为仁能说什么呢,仍然疑虑重重,但只能服从命令。
苏泰生当然知道陶为仁的思想,临走时把武大叫到一起,语重心长地说:“当前不是暴露的时候,你们在这里千万要隐蔽好,注意安全。”
武大粗声粗气地说:“请你们放心,我会用生命保护好电台!”
陶指导员当然理解当前处境,默默地向武大点了点头。
苏泰生叫来李文彬:“该我们上场了!”
苏泰生要趁天麻麻亮之际走出隐蔽点,快速上路,找到仍然留在E国未归队的吕大龙。
怎么找,只能先通过他的女人元媛找。
约莫十分钟后,公路上出现了五名“E军官兵”,大摇大摆向元媛家里走去。
他们约定,李文彬作为E国“军官”应付一切,苏泰生、刘贵等作为随从“老兵”跟进。
元媛家在周登附近山寨。
急速行军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悄悄来到元媛家门口。
李文彬用暗号叫开了元媛家门,元媛惊讶的同时,喜出望外。
这段时间,元媛把吕大龙藏在房后的防空洞里。为掩护吕大龙,她提心吊胆,处处小心。为打发那些有事没事经常上门查询的黄连山省特工们,她倾家荡产,已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送得差不多了。
吕大龙从防空洞出来,激动地拉着苏泰生的手,哭丧着脸说:“陈参谋,你再不来,我们可就揭不开锅了!”
李文彬摆摆手,指着苏泰生:“老吕,为了工作,他才改成陈参谋,其实他叫苏泰生,是山地猛虎军司令部侦察处的苏参谋呀!”
“啊!”吕大龙大惊失色:“你就是苏参谋?”
“对,包假换真!”苏泰生笑着解释。
“错!错!不是这样!”吕大龙着急地解释:“黄连山省特工天天来寨子里,说是中国军队里有个情报官苏参谋过来了,鼓励边民抓捕,抓到奖励一万E币。”
苏泰生一惊,E军这么快能知道我的情况,不简单呀!但又一想金海长事件,也不奇怪,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嘛!他马上镇静,风趣地说:“老吕,发财机会到了,你去报告,我在这里等候?”
话刚落,随从的刘贵等人早已经暗暗把枪口对准了吕大龙。
苏泰生马上制止,厉声喝道:“想干什么,放下枪!”
刘贵等人放下枪后,吕大龙却不依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马上拉下脸:“如果是那种人,我早先就不跟你们干了!”
李文彬赶忙解释:“这是苏参谋给你开玩笑呢!”
吕大龙是个明白人,那里不知分寸,激动地说:“这段时间我没有闲着,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把黄连山上的军事阵地都走了一遍,这是我画的配置图,有不清楚的请你问我。”憨厚的吕大龙恭恭敬敬地将敌军阵地配置图递给了苏泰生,“还有4号公路……”欲言又止。
苏泰生接过配置图,仔细阅读并在地形图上比对后,激动地握住吕大龙的手:“你可为我军立大功啦!”
吕大龙却摇摇头,“这个功劳应该有我女人元媛一半,她的表弟黄通远给她没有少提供情况。”看了元媛一眼:“他们每次说的情况我都记录下来,积少成多,就形成了这张图。”
苏泰生深深向元媛鞠了个躬,示意李文彬向元媛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银元和E币。
 
(八)
 
吃早饭的时间,天下冰雹把元媛家的破旧瓦房打的咯咯作响。
冰雹过后,就是倾盆大雨。
天气的变化,并没有打扰苏泰生的思路。
他对着敌军军事配置图认真分析。
吕大龙绘制的这张敌军配置图与我军司令部掌握的情况大致相同,只是炮阵地的变化和10号公路上的敌军部署有着较大差异。
难道这是误差、误判还是没有察到?
他与刘贵商量,决定亲自走走这些阵地,从心理上消灭这个差别。
对苏泰生来说,情况的真实性是他现在的首选。到各要点看看,其一是论证情报的真实性,另外也是考察吕大龙这段时间活动的真伪程度。
毕竟吕大龙在他国独立活动那么长时间了,无人见证。
做事的真实性就是对人的真诚论证。
其实吕大龙也有再论证的意思。因为他标在图上的这些情况,大部分都是元媛的眼见和她表弟黄通远的口述。他除了亲自去过4号公路外,图上这些情况和10号公路这点敌情,他自己亲自察看还是少了点。
   要行动,就得当即,因为现在的倾盆大雨是对他们的最好掩护。
   元媛听说他们要出发,马上拿出死去男人的军装,给吕大龙穿上,又匆匆从锅里取出几个木薯塞到苏泰生等人手里,激动地说:“要活着回来,我要跟你们去中国!”她说到末了,声音转为激越,神色也颇飞扬,正像一个在行前的鼓动者。
   上午十点,在倾盆大雨中,雾茫茫的公路上又出现六名“E军”边防军。
   这一会儿角色变了:吕大龙扮装军官,苏泰生、李文彬、刘贵等扮装士兵。
    他们栉风沐雨,直接向登朱、谷珊小跑而去。
    从张森雄和李文彬及吕大龙等送回来的情报中得知,E军345师炮兵团就配置在这一带。但是,我们的侦察兵必须现地求证这些情报的真实性,秘密测量这里的炮兵诸元数据。
刘贵完全没有“公子哥”的架子,不顾苏泰生多方面劝阻,坚决要到现地侦察。他说:“敌人阵地是我最惬意的风光,为给军炮兵群在战役开始时的‘发言’准备‘讲话稿’,我拼了!”
这正是军炮兵指挥部总指挥、副军长杨安忠的火系思想:战役发起前必须一次性摧毁它,不能让它妨碍我军进攻集团的推进速度!
正在冒雨一路前行的苏泰生他们,忽然听到“轰轰”的马达声,急眼望去,一辆汽车从西往东迎风开了过来,模模糊糊看似“解放碑”10轮大卡。
啊!这款汽车可是中国70年代后期研制出来的新款车,还没有来得及装备部队,就先行支援了这个白眼狼“兄弟”了。真没想到,他们现在用这种装备运送兵力,骚扰中国。
没等苏泰生他们回过神,解放10轮大卡车已经开到他们身边,突然刹车,哇啦哇啦:“兄弟,到哪里去,上来,我送你们一程?”
吕大龙摆摆手,哇啦哇啦:“谢谢,我们在巡逻,不能坐车呀!”
解放10轮大卡车驾驶室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位猴脸形的军官伸出大拇指,哇啦哇啦:“好样的,辛苦了!”一踩油门,一溜烟走了。
苏泰生问吕大龙:“为什么不坐车?”
吕大龙说:“前面有个路卡,行人都要经过盘问并检查后才能通过,我们坐在上面,就成了人家的瓮中之鳖了。”
苏泰生暗暗佩服吕大龙,帮助理了理雨衣:“你考虑的很周密!”
这时,李文彬从后面匆匆赶上来,对苏参谋说:“我们该改变路线了,避开公路,如果直走很危险。”
吕大龙说:“再走一公里,前面有条小路,直插代乃。我们可以从代乃向南,那里居高临下,炮阵地可以全收眼底。”
吕大龙的意见正符合苏泰生这时的意图。探明直插代乃的路线,是陈哲副参谋长反复强调的任务呀。于是果断命令:“按照吕大龙所说的路线前进!”
    刘贵慌了,急匆匆地凑到苏泰生耳朵:“他可是E国人呐!”
苏泰生怎能没有想法,从踏上这个家,心里就七上八下,顾虑重重:毕竟吕大龙是E国人,毕竟过去没有与他同过事,毕竟逆境了解吕大龙的时间太短,特别在知道我们底细后,他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国家境内待了那么久……。
但是,在这个特殊环境下,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吕大龙,他更没有办法找到能代替吕大龙角色的人。为防万一,苏泰生在吕大龙后面安排了两名侦察连战士,名曰保护他,实则监控。
他悄悄对刘贵说:“相信他,但提高警惕!”
吕大龙怎么能不知道苏泰生对他的多虑,更明白后面那两个战士的“任务”,特别刘贵刚才枪口对他那阵,让他懂得信任不是一句话。别人不相信你,不要怪对方对你不够信任,而是怪自己没有能力让他信任你罢了。
正因为刘贵等人有这些动作,吕大龙多了几分疑虑。他把独自在4号公路上所获取的情况暂时压了下来,意思看看情况再说交出或不交出去。
然则,吕大龙现在根本没有退路,回归E国,黎明那个特工队正等着他,抓到他肯定会置于死地。在敌后侦察大队,虽然苏参谋他们当前多虑,也可能还有些误解,但他相信这是暂时的,因为他们的党,他们的国一向讲信誉。特别现在,由他一人决定他们生死命运的时候,相信任何人也会顾虑重重。没有顾虑,那才不正常。不过,中国军队是仁义之师,正义之师。从与苏参谋接触中,深深感到他的可信:他们是讲政策,讲义气的,不会像黎明那个狗杂种专门骗人,欺诈人。
他思想的主流是想跟着苏泰生他们改变自己命运。他认为,等这场任务完成后,他们会理解他的忠诚,他要用勇敢的举动向中国军队展示自己最诚实的心,为自己今后在中国平静生活奠定好基础。
   前面道路竟然被雾遮的严严实实,几乎到了第三个人看不到第一个人的地步。
   吕大龙突然停住脚步,扒着人影找到苏泰生,果断地说:“这里就是岔路口,我们走小路,上代乃吧?”
   苏泰生求之不得,在一棵大树下艰难地确定了地形图上的位置后,立即命令:“走小路,直插代乃!”
   说是路,其实不是路,灌木丛生,荆榛满目,崎岖的山间小道上,纷乱地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伸向小道两边的荆榛使苏泰生一行人寸步难行。
前面一个人拨开灌木枝,后面那个人才能通过,相互交替着冒雨前行。
到代乃制高点的时候,已经是十四日下午5点钟了。
天气真为他们着想,如疾风闪电一般,霎时云开日出。
居高临下,E军当面阵地全部暴露在他们脚下。
苏泰生迅速取出望远镜,正准备观察时,他愣住了。
吕大龙站在代乃的山梁上突然颤抖起来,抿着嘴,弓着腰,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苏泰生,悄悄地将右手伸向胸前——
这可急坏了身边的战士小张,用身子隔开吕大龙:“你想干什么?”
苏泰生见状,轻轻拨开战士小张,亲切地问:“阿龙,你有事要说?”
吕大龙张开的两个手指一合,从胸口夹出了一张用塑料布包起来的图纸,沉重地对着苏泰生说:“我做了一件你没有交代的工作。”
苏泰生望着吕大龙,神情充满了疑问,放下刚握在手里的望远镜,互望着,冷冷地问:“什么事,这么神秘?”
吕大龙不动声色地说:“你看看就明白了!”
苏泰生急忙打开图纸,仔细一看,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太好了!”
原来这是一张E国的仓库位置图,分布在4号公路上,特别高平方向,有军需仓库、弹药军戒仓库、运输车辆仓库等,虽然位置不同,但相互不远,附近地形特别复杂隐蔽。
E军在这条公路上修建的这些军戒仓库,与张森雄用生命递交回来的10号公路上的军需仓库,形成了E军在战略上的后勤补给的互补性。
苏泰生从背包取出1:25000制式地形图,用指北针定好方向,在吕大龙解释之下,迅速标在图纸上,然后追问:“从哪里弄来的?”
“我自己画的!”吕大龙有些高慢。
“什么时间画的,怎么早晨没有交给我?”苏泰生还是半信半疑。
吕大龙自说其圆,“圣人乘天威,合天气,承天功,象天容,而不与为功嘛!”看看苏泰生没有反应,卖起关子来:“说到底,我运气好。这段时间,我没有闲着,当听到元媛的表弟黄通远说他到4号公路拉通讯器材的时候,我就联想到过去我们被强行拉去修仓库的情景,断定4号公路就有E军的军戒仓库。我利用几个晚上守到4号公路转了好几趟,看见有军车出没的地方就把位置标在图上,积少成多,形成了这份仓库位置图。”
苏泰生摇摇头,再次追问:“为什么早晨没有缴出来?”
吕大龙低着头,没有解释。
“怀疑我们对你的信任?”苏泰生直截了当,彻底戳穿他心里那层窗户纸。
吕大龙羞涩地点了点头。
“你呀!”苏泰生轻轻打了吕大龙一拳。
可以理解,作为E国边民,这么帮助中国军队的行动,在国内压力山大,思想斗争和决断的勇气,想像要有多大啊!
“你这张‘纸’翻过去了!”苏泰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你用你的实际行动上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你立功了!”
吕大龙没有因苏泰生的表扬而振作,却沉默后突然采用弯道方式问道:“我一直以为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却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
苏泰生知道他的心思,干脆来了个“弯道超车”,说道:“在人世间,最贴心的一句话永远是,我懂你!我们两个,无论是缘分还是萍水相逢,我们需要的只是‘同情的理解’,只有沉默,只有等待,时间会展露你希望的那一天!”
吕大龙笑了,笑后又哭了,吃力地问:“我是解放军合格的侦察兵吗?”
原来他在等待肯定,等待最后的确定。
苏泰生哈哈一笑,微微点点头。
隔了一会儿他感到表示得不完善,便诚恳地对吕大龙说:“当前你做的都很棒,是不是合格,等打完仗后才能完善手续,论功行赏!”
吕大龙高兴极了:“是!”还想表明几句,那边刘贵喊话了。
苏泰生赶紧过去,顺着刘贵的手势望去,敌人炮阵地尽在眼前。
吕大龙看出门道了,趁机说:“要想控制10号公路,必须先要控制那座高地。”
苏泰生顺着吕大龙手指望去,那座无名高地在351高地、463高地北隔,10号公路在这座海拔不足500米的山体上绕了大半圈,不禁大叫:“这个阻击位置太理想了!”
 
 
(九)
 
早晨,雨后的山间小路上云烟氤氲,花香弥漫。
何三带着的小组的战士们行进在云雾迷蒙的山间小路上,在丛林里艰难地穿行,逐个高地勘察。前行探路的是副组长刘涛,负责殿后的是刀义平。
他们奉苏泰生命令要在大队临时据点附近找一个适当地方设置观察点。
看似简单,其实这是一项挺难而系统的活路,既不能惊动敌人,又要把任务完成,不动脑子想完成,几乎是不可能,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不要紧,暴露我军作战企图才是后悔莫及。
山巅上有两个敌人哨兵。他们牵着手在太阳下面安逸地来回渡步,可是,两双眼睛如雷达不停地搜寻着面前的目标。
在这天气预报都会失灵的山脊上,清晨偶尔会有片刻安宁,队员们能享受一下短暂的凉爽,下一刻钟就说不清楚是晴还是雨了。
果然,刚刚还洁净的晴空,立刻就被肆虐的倾盆大雨搅得混沌不开。
刀义平挥拳过顶,使劲捶打几下,似乎想把天空砸个窟窿,将太阳放出来。
当然,这是徒劳无功的。
按照教材,通常遇到恶劣天候,观察组战士应当“避避风头”。再说用肉眼观察的这种原始侦察手段,根本不适宜于在这种天候下活动。
可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何三却兴奋起来:“天助我也!”
“什么没意思?”刀义平感到他今天兴奋得莫名其妙。
何三根本不理他的好奇心,冷冷地说:“军事行动,你娃吃这个饭太短,懂得太少,学着点!”
刀义平不易了:“你骄傲什么,让苏参谋把你还没有收拾乖!”
刀义平是去年入伍的不老不新的战士,听他这么弯酸自己,知道斗嘴斗不过他,干脆在一边静静地观察地形,选择适当位置去了。
突然,刀义平轻轻推了何三一下:“这个位置如何?”
何三巡视了一下周围,这里最高,视界开阔,连忙点头:“你娃总算动了脑子,在这个制高点设置观察点,进可攻,退可守,好地方!”
“还有……”刀义平终于受到班长表扬一次,高兴地迎合道:“敌人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的后方有我们军级别的观察点。”
选准制高处作为观察点后,何三命令战士们取出背上的工兵锹,铲开遮蔽物,竖起植被,七手八脚,迅速搭建起移动观察点。
从外表看,根本不知道,这是战役的前沿触角,首长的末梢神经。
甭看这个临时观察点简陋无名,可它从敌后观察敌前沿阵地反斜面一目了然。
从暴雨间隙中,他们首先看到了敌人前沿阵地的工事和兵力部署。
测绘兵向忠全惊讶:“那么宽的正面,怎么没有部署多少兵力?”
何三说:“你以为各个高地都要重兵守起?你以为在红河岸边他们都会手拉手用兵排着队站起?不懂军事的测绘兵!”
这一下把向忠全说毛了,把望远镜往何三手里一甩,愤愤地说:“你当敌人‘参谋长’了,能球什么,你说,你说他们咋个部署的?”
“你娃儿听着!”何三也不客气,像教师教导学生一样:“防御的兵力部署主要是守要点,守隘口,互成犄角,古今中外都是这样。”
向忠全说:“那他们阵地之间的空隙也太大了吧。”
何三解释:“这暴露他们的兵力不足,纵深也浅。”
向忠全明白,卖起聪明:“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空隙大实施偷袭突破嘛?”
何三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我们可以通过苏参谋用电台向军首长汇报我们的想法,偷渡红河!”
向忠全兴奋起来,两个手高高举起:“我们要立功了!”
甭看这个临时观察点仅由几名平淡的战士组成,可它在雾蒙蒙的山林里,静悄悄地焕发着这次战役的无量活力。
雨过天晴,中午已经烈日炎炎,烤热了高山,烤热了流水。
何三他们哪管这个炎热,搭好的观察点,首先比对地形图。
什么比对地形图?就是把航拍的地形图与实际地形对比,看看是否有改变。
何三对队员说:“苏参谋分配任务的时候,特别强调比对地形图的重大意义。我们手里这份1:25000比例的地形图,是航拍的,测绘人员从来没有到过现场,现在,我们即是侦察兵,又是测绘员,由向忠全负责,指导大家逐个地对照地形,有不符合的或者新发现,要及时标出来,纠正错误,必要时,要到现场勘察一下。”
说起来多么轻松,在敌人阵地上实施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正因责任重大,向忠全等测绘兵们不敢有片刻松懈,立即趴在泥水地里,利用各种手段,投入图与现地的比对工作。
前方出现了一条公路,地形图上可没有呀?
还出现了几处建筑,好像是教堂一类。
更主要,敌人前沿永久工事全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突然,又一声炸雷,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成了一块大黑幕,把整个天空都遮住了,就连最耀眼的太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支烟的功夫,雨点就像天上的银河泛滥了一般,从天边狂泻而下!
这个鬼天气,说变就变,一天三变脸。
何三等几个战士赶快抱团,一起弓着腰,用身子搭成“房子”,由向忠全趴在一名战士的背上,仔细测绘后,详详细细地标在了携带来的地形图上。
观察哨的工作最为枯燥,生活单一,圈子狭小,有让你陷入狭隘中不断钻牛角尖的可能。
看着倾盆大雨,刀义平有些不淡定了。他望着一个目标,搜索几次没有什么情况就打困,打着呵欠对何三说:“风大雨狂会令敌人望而却步的,这种天气敌人活动概率很低,发现阵地情况基本为零,还不如休息算了。”
听了这话,何三又是个气,压低声音扯着嗓门吼道:“刀义平!侦察能赌运气吗?侦察兵的字典里没有‘侥幸’一词,越是恶劣天气,越要注意新情况。”
刀义平吓得伸了伸舌头。
山风怒号,恰似鬼哭狼嚎。太过于平淡无味的观察点让爱说话的刀义平又不淡定了,口无遮拦:“这是什么鬼地方?”说完,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何三,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立刻用手捂住嘴巴。
眼前的举动让何三又好气又好笑,他诙谐地说:“同志们,别小看这个鬼地方,它可是战役侦察的触角,也是咱们建功立业改变命运的好地方啊!”
直说的七名战士兴奋至极,共同举起拳头,压低声音,齐声:“也是!”
怀着干一番事业的班长何三,藐视恶劣环境,选择笑对那些艰难险阻。在这个时候,他要用这种坚毅和浪漫精神,感染大家。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了,向忠全用大倍望远镜一点一点地“扫描”着前面的每寸地形。
一边警戒的刀义平又忍不住埋怨这天昏地暗的天气了,无话找话,着急的不断问身旁的向忠全:“你说,有几点了?”
那是战士家境一般都不好,哪来手表,再说,当前部队也不提倡战士带手表,在天昏地暗的天体下,哪能知道具体时间呢。
可是,向忠全却能读懂“日月刻度”,他的爸爸是县气象站的工作人员,从小跟着爸爸练就了一套细心观察天体的习惯。他望了望大雨遮盖着的天空,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大约中午11点30分。”   
何三不服气,掏出苏泰生临出发前发给他们的那块上海牌夜光手表,弓着身子,仔细看了看,情不自禁说:“真准,不过,少报了2分钟。”
细心的测绘兵向忠全不仅能精准读懂“日月的刻度”,就连这时眼前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时时记录在他的脑子里。
大雨过后,观察点对面的山体出现山崩。这是自然灾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向忠全格外关注,他发现有个水溏已被填平,于是取出地图,及时标记备注。
“刀义平,看到那个‘老虎嘴’没?”向忠全指着远方面目狰狞的山体说,“咱俩判断方位,就以它为我们的参照物,如何?”
说完之后,恢复沉默。
坚守雨中观察整整一天,他俩早已没有了新鲜话题,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时相视苦笑,有时点头致意,有时击掌互励……总之,就是很少有语言上的交流。
这里山势陡峭,是不折不扣的“无人区”,陪伴他们的都是“快客”——掠过头顶的飞鸟、四处流窜的寒风、到手即满的大雨……有时,他们会向鸟儿发出邀请,直呼“下来玩会儿”;会请飓风给家人捎上祝福,高喊“我们还活着。”
何三想出妙招,帮他们排解寂寞。他搜索脑海,凑了一些“笑话大全”,重复说给他们听。开始听大家还开口乐一乐,可后来不灵了,听过笑话后却没有了笑声和掌声,只有一脸的无奈。何三又想了个办法,采了几朵野花插在观察点周围,让他们有点新鲜感,再让每人拿一枚鲜花让他们闻,提高兴趣感。
时间是个神偷,没过多久,又偷走了他们的新鲜感和兴奋点。
这也难怪,一个笑话听上几遍,一朵鲜花嗅上几回,难免会有“审美疲劳感”。
他们盼望具备生命特征的东西出现,哪怕是敌人的到来,打上一仗,改变改变他们趴在泥泞地里的难受和苦涩感。
有情况!
暴雨中,向忠全利用风向反面,在大倍望远镜中隐隐约约发现了一座大水坝,啊,水库!
向忠全迅速打开用塑料纸反复保护着的1:25000比例地形图,调动全身智慧,费了好大一阵功夫,“拨开”雨幕,才在图上基本确定了这座水库位置。
可是,使用的1:25000比例地形图根本没有这座水库。
从地图上看,这座水库在黄连山的半中腰,垻洒至柑糖公路的上游,如果敌人从中作梗,洪水必然将我进攻部队分成两段。
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向忠全怎么能放过这个发现,这是一次立大功的好机会啊。
要弄准情况,必须亲自现场看看。
 
(十)
 
说干就干,何三仅带向忠全三和刀义平三人出发,疾步向前。
向忠全望望行进的方向,感到方向不对,不解地问:“何班长,为什么要往北走?水库在南面呀?”
何三没有解释,指了指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简便公路。
向忠全慌了:“你要闯公路?”
刀义平知道何三的脾气,笑着说:“许久没拉练了,过过瘾吧。”
他说他要过瘾的时候,他还只当是句玩笑,现在不得不信他的话是真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那么小心翼翼忧忧虑虑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十四日下午17时20分。
出发之前,陈哲副参谋长命令,首先把1:25000比例地形图比对完成,如有重大发现,必须在本月十五日8时前报军前指。
因为地形图的校正,不但关系步兵、炮兵的动作,更关系空军等兵种的支援。
现在离天黑还有不足两个小时。他决心利用暴雨天候,踏进这条简易公路,快速前进,赶在天黑之前赶到水库附近,弄明情况,测绘方位,力争今天晚上将情况报告前指。
他相信,军前指的首长正着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报告。
苏泰生给他官复原职,并下达观察组组长的命令,使他的责任心加重。而热情的基点正是他的责任心。此刻的他,只记着任务,什么个人危险全抛在了脑后。
     实战,已经把何三锻炼成为一名坚强的侦察尖兵了。
  此刻的敌人,无一人会想到,何三和向忠全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的后方。
表面上看,不过是三个寻常伤病军人在路上行进,没什么稀奇;可暗地里,他们在用复步丈量着距离,测绘着地形,勘察着水库位置。
起先,何三将观察点交给副组长刘涛,自己和向忠全、刀义平换上E军服装时,还有些轻松,以为实地测绘就是测量距离,标绘地形,简单。然则,真正到实地之时,他才体会到向忠全对地形的洞察力有先见之明,太有才了。
他能从一条小溪判断出水库的方向和位置,不简单啊!
也许,正是水库的出现提醒了向忠全,地形地貌与图上标的很不符合。
远远看见敌军的坑道、永久工事和火炮,近距离接近被拭亮的“枪剑”,聪颖的何三和刀义平,已经觉察出这个国家的战略目标已经非常明确——就是大炮的矛头早已经对准了中国。
他们暗暗叫苦:我们的将士们,你们心中有数吗?
幸而狂风暴雨,借着这个天候,他们率先“检阅”了敌军的后方。
沿途不时有个别匆匆小跑的路人,因为暴雨,雨衣裹得严严的,都顾不上看他们一眼。他们更是不管这些,一样淡定,迎着路人冒雨前行。
天黑了,一阵狂风之后,雨竟然停了,天上逐渐露出了月光。
甩开公路,他们顺着小路慢慢靠近了水库。
啊!在黄连山中腰,竟然有这么大一座水库, 不亚于我们杭州西湖啊。
看来,这座水库的水基本来源于黄连山的河流、小溪及雨水,对当地防山洪有一定的防范作用,同时对当地农业生产有关键性的帮助。
向忠全惊讶,对二位说:“这要是被敌军狗急跳墙时炸开,我们的进攻部队基本就一时停摆!”
何三不服气:“不是还有你吗!快测绘!”
突然,一声长嘶,饶得向忠全心中惊惧。
不远处,一对人马急促地向这边走来。
从服装标识看,这队E军可能是黄连山省队的,像从沙巴过来的,匆匆抄小路往坝洒方向赶去。
那个臼头深目的策马军官,气喘吁吁,不时催促徒步的士兵们加快前进。
何三他们隐蔽路边,压住呼吸,甚至最近的时候达到了擦身而过。
部队在他们眼前整整通过了15分钟。
从行军速度和方向看,他们是奉命必须在今天晚上驻防洒坝镇。
“从经过时间判断,应该是一个营的兵力调防?”何三向向忠全咕噜:“看来敌人开始调兵遣将调整部署了。”
“洒坝增加兵力了!”向忠全说:“要快速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军前指。”
正当何三他们起身前行的时候,突然迎面碰上了敌人两名年轻的胖子军官,哇啦哇啦地向他们问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危机就在眼前。
何三一下子蒙了,不知说什么好。
到底向忠全文化程度高些,从对方表情中判断出在向他们询问刚才通过的部队情况。明显他们是掉队者。
向忠全先用手指了指,然后“恭恭敬敬”让开小道,让两名年轻军官通过。
何三他们侥幸躲过了一劫。
为什么敌军胖子军官从何三、刀义平、向忠全身边通过时脸不红心不跳,并且应变自如没被发现呢?
多亏于他们的一点点乔装,更多借助于隐隐发亮的夜光。
何三、刀义平忽然发现,向忠全当侦察兵潜质更甚于他们。
“传说中的八大王牌,你不是‘悬翦’,就是‘惊鲵’。”脱离险境后,多嘴的刀义平开始奉承起来。
“曾经都是。”向忠全笑罢,何三、刀义平他们却一愕。
沿小道走出5公里左右,他们改作穿林,直接向南插去。
  刚转入水库边,只听西南方向不时传来刀剑相击的响声,械斗甚是激烈且距离不远,何三、刀义平、向忠全一同警觉,不明状况,正欲避让,却听得有人厉声大喝:“站住!”
借着月光,何三见是一帮山民正在械斗,发现了他们,当即就有往这边杀过来的迹象。然而,定眼仔细观察,那对立面,穿着各式各样,有穿边民服装的,也有着军装的,还有骑高头骏马、兵士打扮的,身后背负各式各样枪支,似是出游打猎的遇到狩猎的。
真不巧,原来打猎的遇上了打劫的,打劫的又遇上了打仗的。
对方不问三七二十一,两把砍刀就迎面砍了过来。
何三不慌不忙,先于跃起,拔出匕首,沉着迎敌,动作矫捷。到底有很硬的武功底子,无需刀义平、向忠全出手,胜负已然逆转,打得这两名山民落花流水。
那群正在与官兵交战的山民见状纷纷过来助战,个个威风凛凛,声色俱厉。
他们把何三他们当成支援官兵们的士兵了。
有相貌头领的一名山民武功了得,厉声说:“你们霸占我们山林,还打死我们寨民,今天相遇,就别想回去!”
说罢,一声剑响白光一闪,何三袖口哧一声裂开。
官兵见状,当即噤声。
刀义平遽然上前将何三拦在身后,同时匕首出鞘直击来人。
但山寨头目跟他手下兄弟们不一样,用大刀,出手猛、狠、快。刀义平只能以招架应对,拆了十余回合,慢慢不支。
恰在危机时刻,从林子那头涌来几个黑衣人,个个使用匕首,骁勇无比,几个回合,直逼山民头目节节倒退。
当头的那位,何三初看动作就觉熟稔。
那人先开口,喊了声“何三”后立即冲向阵中。
何三一惊:“苏参谋!”
来支援的正是苏泰生。他们在代乃方向勘察完毕后,迅速返回,准备电台向前指电告侦察情况。不巧在路途听见人马厮杀的械斗声,过去一看,隐约见有何三和向忠全他们的身影,不用分说,上前解围。
向忠全心一安,也迅速加入战斗。
适才那些官兵,见苏泰生这些人与山民们拼杀得正欢的时候,难得机会啊,趁势来了个金蝉脱壳,纷纷躲得无影无踪。
山民见苏泰生这帮人来势勇猛,也不退缩,在头目带领下,杀气更浓。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只听吕大龙用E语喊了一声:“是二哥吗?”
山寨头领一愣,定眼一看,惊讶叫到:“你是吕三弟?”
吕大龙说:“是我!”
“怎么穿起伪政府军装?”山寨头目停手后问。
“一言难尽,慢慢说。”吕大龙不想耽误时间,先这样稳住对方。
原来这帮山民是E国的南方人。南方政权被北方打垮后,他们作为逃犯借道老挝,准备往中国跑,不巧中国边境守得非常严,人多目标大,没有找到越境机会,就利用美军大轰炸机会,趁乱隐藏在边境的黄连山深处,自命名“龙寨”,自产自销,独自生活。E国在他们地盘修水库时候,这帮人曾经反抗过,也战死过不少同伴,最后因寡不敌众,被纷纷驱散。当这帮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反抗政府的吕大龙、武大这帮人,改姓埋名,顶替死者,秘密被安排在吕大龙寨子里苟且偷生。这几年与中国边民做些生意,逐步改变了这帮人一穷二白的面貌,有些兄弟还成为了这一带的富翁,建立了自己的独立世界,争权夺利。但在对付特工黎明这伙人上,他们是统一的,行动配合,协调一致。今天他们弟兄们在山上打猎,偶遇黄连山省特工支队长黎明的小舅子元岗也在这里打猎、仇家相见,分外眼红,秘密跟踪至此,想借夜色灭了他们,为遭毒手的吕大龙等恩人报仇,不想遇到何三、向忠全为他们“解围”,所以打起来了。
“我们以为你已经被黎明害死了!”平静后的山寨头目说。
吕大龙指着苏泰生他们说:“多亏他们,我才脱难。”
疑惑的山寨头目问:“他们是谁?”
吕大龙看了看苏泰生,见苏没有什么反应,就迷糊解释:“恩人!”
山寨头目不含糊,也可能猜到七八分,抱拳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三弟的恩人就是我们恩人,三弟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苏泰生也抱拳还礼:“好说,好说!”
 
(十一)
 
苏泰生摆脱山寨头目的热情款待后,留下封口费,迅速前往据点与陶指导员他们汇合。
他急着要把这两天侦察到的情况汇总后用电台及时汇报给等待决策的军前指。
完成了一个阶段任务后先苏参谋之前回到据点的组长们见他们回来,知道收获满满,不用通知,自动围了过来。
苏泰生巡视了一下大家后问陶为仁:“史友明他们呢?”
陶指导员回答:“前沿侦察组还没有回来。”
“你们向军前指报告情况了吗?”苏泰生问。
“没有,不过前指一直在催。”陶为仁回答。
苏泰生“噌”地站了起来,指着陶为仁:“老兄,你要误大事啊!”
难怪,他哪里知道二月十七日就要开战的绝对机密,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等待苏参谋汇总报告。
战时没有那么多的客气,只有职责。职责是什么,就是一种责任,责任不是一个甜美的字眼,而是具有岩石般的严酷冷峻,是上天留给军人的一种考验。
他严肃质问:“为什么没有报告?”
陶为仁低头解释:“大家都等你回来分析了情况以后再向军前指报告。”
这个解释太勉强。基层干部的局限性限制了陶为仁的开放眼光与手脚,难以全局分析情况,认识问题,汇总情报。
“哎,这样很危险呐,一旦我光荣了,不是耽误事了吗?”他带着火气训斥道:“军前指要求我们十五日8时前报告情况,现在已经是3点钟了,我们还没有上报一份情况,我们怎么向军首长解释!”他自知过分,有意停顿了一下,冷静一会儿,放缓语气,“事关战役大事,我们侦察干部要主动作为,敢于担当!”
陶为仁自感能力不足,只是羞涩地“哼”了一声,紧皱眉头来,不住地用纸卷着烟,像一个愤怒的火车头,喷出一缕缕呛人的浓烟。
几名组长投去同情的眼光。他可是位好人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但因文化原因,勇气不足,认识偏差,差点铸成大错。
但同情需要智慧,不能偏离方向。提醒他,帮助他,才是真正的朋友;若有智慧地同情,才会赢得他人的称赞。
他上前一把将陶为仁自卷的水烟卷从嘴里拿下,从背包取出两包“大重九”香烟,塞到他的手上:“抽好点,抽少点!”见陶指导憨憨一笑,便拉他席地而坐,“好,现在开会,各组简短说说侦察到的情况。”
借着微微的月光,一个个做了简短汇报。
唯独窃听组长的汇报,引起苏泰生的特别注意。
原来窃听组接到任务以后,悄悄来到公路边的电线杆下。
没有想到,这个电线杆下面竟然还有一根军用电缆通过这里。
窃听组分析,军用电缆最南上角的线路位置应该是龙金,最北下角应该是保胜方向。因为地上铺的电缆线可以随意改变走向。
经搭线窃听,窃听组乐坏了,电缆链接的是敌人192团临时指挥所,仅一名副团长在位。
E军通信能用野战电缆,标志着他们已经进入战备状态。这个临时指挥所应该是敌人专门为前沿防御设立的。
苏泰生脑子里马上萌生了战役发起首先打掉这个临时指挥所的想法。
要打掉,必须知道它的准确位置。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何三、刀义平小组,命他今天晚上必须把位置摸清楚,并确定准确的方位坐标,为我炮兵摧毁做好诸元数据。
更主要的是,窃听组接收到了E军第二军区向各师团下达的战备命令。
敌第二军区命令所属各部队于十七日18时始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同时得知,敌第二军区的坦克团十八日将驻防柑糖。
这些情况都进一步证明,E军即将完成战前的应战准备。
必须立即报告。
苏泰生命将电台打开。来不及拟稿,直接口述:
“敌前沿兵力部署主要守要点,扼守的重点有坝洒、龙金、岳山、登尚、谷珊、保胜、230高地等,防御间隙较大,龙金有敌192团临时指挥所;代乃南谷珊、登朱地区有敌榴弹炮群阵地,坐标27349至27351;龙金北有一座大型水库,大小犹如西湖,坐标29365,必威胁我军行动;敌第二军区已经命令所属十七日18时进入一级战备;敌军区坦克团十八日将驻防柑糖;地形图反斜面有些误差,距离和走势基本准确,只地物有不同;前沿阵地山脊后有条公路,名13号公路(也有叫1号公路),与10号和4号公路链接;通往代乃路线已经探明;4号公路有敌军械仓库,内有大量弹药军械。仓库位置确定,仓库图及获取的兵力部署图、比对后的地形图,将派专人送达,余正在侦察。”
两名电台兵熟练地将苏泰生口述内容一字不漏地发给了军前指。
电报发完,苏泰生转向关班长,取出吕大龙交给他的敌兵力部署图、4号公路军械仓库图和向忠全比对的1:25000地形图,郑重地对他说:“这是一些重要的情况,比生命重要,你取捷径隐蔽返回,必须在今天晚上8点前送到军前指。”
关班长问:“就我一人?”
“对,就你一人,还有5个小时。”苏泰生说:“你是附近人,熟悉这里地理,目标小,速度快,容易混过去,但绝对不能恋站,以免误事!”
苏泰生选定关班长有他的理由,红河边的人,懂点E语,机智勇敢,水性也好,武打功夫了得,应付情况有把握。
关班长忧虑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是,请苏参谋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十二)
 
王新亭处长一直守在电台旁边。
当他收到苏泰生发回来的长文情报以后,激动地当着机关同志喊了一声:“苏参谋,你们都是英雄啊!” 
他没敢怠慢,亲自将电报送往军前指。
副军长兼参谋长刘桐树正在向军长阎守庆汇报军区战前会议精神,见他匆匆而来,忙让他先把电报递给军长。
昨天,昆明军区前指召开了紧急会议,传达了军委首长关于提前战役时间的指示,将原定于二月二十日改为二月十七日4时打响。
因为军委得到情报,E军总部已下达命令,他们的第一、二军区部队将于二月十七日18时后进入一级战备。
   接到王新亭递上来的敌后侦察大队电报,军长和参谋长相视而笑。
阎守庆军长说:“这份情报与昨日军区作战会议精神吻合,我们的敌后侦察大队情报准确度高啊。”
刘桐树问:“针对苏参谋这份电报,军长有什么指示?”
阎守庆指着电报一件一件说:“敌后侦察大队电报上说,敌前沿阵地间隙大,这与我们分析的情况一致,说明我军偷渡计划是对的,不变;敌人这些炮阵地对我们战役发起威胁较大,命令军炮群首先打掉它;这个水库是个大麻烦,如果敌人狗急跳墙炸开它,必然对我穿插部队形成障碍,命敌后侦察大队无论如何死死保护住它;另外,上级发的1;25000地形图在定位上出入不大,反斜面有误差,通知所属部队和配合兵种注意事项。”他背着手沉思一会,马上指出,“苏参谋电报中说,4号公路发现弹药军械仓库位置问题,这个情况很重要,迅速上报军区,同时通报11军,绝不能让这些军械仓库的弹药送到我们这边战场上的敌人手里!”
刘桐树说:“请军长放心,我一一落实!”然后再拿起那份电报,反反复复看了两遍后,回过头指示王新亭,“苏参谋电报上说已经派专人回来送图,估计今早就到,你们要沿红河加强巡逻,接应回来同志。”
王新亭答:“是!”反身匆匆回处里布置接应。
 
(十三)
 
史友明侦察组可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要冒着倾盆大雨逐个山头走一遍,从各种迹象中判断出是敌营级防御阵地还是敌连级防御阵地的规模,找出阵地核心点和薄弱点,逐次测绘标在地形图上。特别对那些永久性工事,明碉暗堡,要标明坐标,一一加以注记。
   “敌军前沿防御兵力部署看来大体与我军司令部掌握的情况差不多。”班长廖小虎悄悄对旁边的排长史友明说。
   “师傅判断徒弟路数一看一个准,一查一个印。”史友明自豪地解释。
   “对,听说当面之敌是我们山地猛虎军派出的顾问团训练出来的?”
   “那还有假,我们军的安玉峰副军长曾是他们的顾问团长,就是他们的师傅。”
廖小虎听史友明这么一说,有些轻视对面之敌:“看来打他们小碟一盘。”
“哎,你思想不对!”史友明马上纠正:“毛主席说,在战略上要轻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们现在是为战术做准备的呀!”
   “听侦察处老乡说,前面苏参谋已经通过派遣把这些前沿阵地情况摸清楚了的,为什么还要派我们来亲自反复侦察呢?”
“你娃儿这就不懂了吧!”史友明摆起老资格:“苏参谋说,无论哪方面来的情报,都必须在实地中核对。特别敌人防御的兵力部署情况,必须以我们现地侦察为基础,与各方情报结合分析后才能得出正确判断。”
“嗷!明白”
现在最难的就是部队进攻路线,荆榛满目,崎岖的山间路少不说,到处都是灌木林,敌人居高临下,我们进攻部队根本就没有路可攀!
史友明对廖小虎说:“让大家瞪大眼睛,必须找出我军进攻最佳路线!”
这是苏参谋的死命令,没有找出来就等于白来。
廖小虎有些泄气,嘟噜道:“关键是,敌人阵地之间怎么也找不出来一条像样的路呀!”
“关键是什么?没有价钱可讲!”史友明训斥的同时,也对敌人进出阵地产生了怀疑:“他们是咋个上下山的?他们又是咋个进出阵地的呢?”
廖小虎艺高胆大,干脆来了一句:“抓他个俘虏不就解决问题了?”
“现在不行。”史友明果断拒绝:“看这个态势,俘虏只能对他所在阵地了解,对其它阵地不一定清楚。难道我们到每个阵地去侦察都必须抓俘虏吗?”
廖小虎明白了:“难怪苏参谋不提倡我们这个时候抓俘虏。”
“这就是副军长兼参谋长刘桐树的高明之处。”史友明说:“俘虏对我们这样的跨国战役作用不大,只能过早暴露我们的企图,影响我们的后续任务。我们要凭同志们的技能,秘密查明敌阵地情况和丛林中的道路,才是对战役最好的负责,最大的贡献!”
廖小虎说:“只是雨大雾大,难辨别敌阵地呀。”
史友明严肃说:“不要叫苦,想办法!”
办法还真让廖小虎想到了:“干扰他一下不就出来了吗?”
史友明感到有道理:“按你的方案办!”
隐蔽在230高地周围,逐个侦察了前沿各高地后无果的史友明,为走出低沉氛围,大胆尝试,向廖小虎下达了在敌人阵地上制造故事的命令。
很快,廖小虎回复了史友明。
他绕道230高地反斜面,在村子周围抓来一条狗,带到敌阵地前沿,将子弹头扒开,倒出火药,搅拌点水,灌进狗的屁股里。
狗屁股一发烧,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因为叫声时间长,怪异,惊动了230高地的敌人,有两位军官模样的人出来,感到奇怪,边察看边哇哩哇啦地乱叫一通,不一会,一队士兵便下山去巡查了。
这队士兵迅速拨开草丛,露出小路,一溜烟地往下跑去。
军官模样的人再拨开草丛,大摇大摆地走进隐蔽的永久性工事,好似检查。
永久性工事旁边,史友明他们看到了敌人暗堡,暗堡里伸出的枪管清楚可见。
史友明目光紧跟着敌人那两名军官影子。他们走到哪里,他就用笔标绘在那里,趁机在地形图上标下230高地敌军部署与工事构筑和上下山道路的路线图。
没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敌前沿最大最坚固的阵地比较清楚地摆在了他们的地形图上:这是一个营级别的防御阵地,依靠山势走向配置兵力火力,宽正面,窄纵深,工事暗堡被草丛掩盖,道路均为隐蔽小道。
最可恶的是,敌人阵地还配置有高射机枪。
这本来防空打飞机的,现在配置在暗堡打平射,子弹头大,射程远,火力猛,沾到战士身上就是一块肉,九死一生啊。
下午,他们计划再向230高地侧翼的文盘关口移动。
按照苏泰生最先提供的情报,这里可能是敌一个营级别的防御地带,从那里没准能绕过去,绕到文珊,直插10号公路。
廖小虎惊了一下,他原以为史友明是要上文盘高地侦察,却没想到史友明要绕过文盘,沿着关口去纵深侦察。廖小虎虽然知道那里的侦察价值更大,但同时,他也更清楚去那里有多危险,平坦的地形对侦察组来说是掩护和地利之优,但对隐蔽的敌军部队与轻重机枪而言,也是易于发挥火力的地形。
因此,廖小虎没急着答应,而是主动地询问史友明的计划:“那地方可不好去,地形是好,也能绕到文盘后面,可敌人也不傻,我们过去,如被敌人给打了伏击,那个后果不堪设想,你能想到的,敌人也都想到了,你打算怎么办?计划告诉我没什么问题吧!”
史友明非常自信,摆摆手,让他先不要嚷嚷。
他拿起望远镜,边嚼自带的压缩饼干,边察看周围情况,隔了一会,向廖小虎陈述两种侦察路线的利弊后说:“廖班长,你的意见当然没问题,那边虽说危险,但是侦察的价值大,所以我打算前出到关口附近,必要时绕过去,查明敌文盘高地后面的布防,火力配系和工事构筑情况。因为文盘高地后面地形宽阔,很可能有敌人重武器如重型火炮的部署,这些信息对我军战役很重要。我敢下这个决心,就有把握,我们侦察组,都是精锐老兵,我相信他们能应付好这些情况。”
见史友明决心已定,廖小虎也不再多言,表态道:“苏参谋让我全力配合你,没什么说的,你敢上,也是汉子一条,这样,一旦你行动暴露,我会用机枪游动射击,吸引火力,掩护你们快速撤出!”
史友明感动:“没问题,只要你及时给我点火力掩护,这就足够了。”
“好!干活!”廖小虎也被史友明的果敢坚定感染了,一挥手,豪爽的喊出。
两个小时后,侦察组借着茂密植被,悄悄地摸上了文盘高地反斜面东南一侧。
在阵地的反斜面,他们太有收获了,不仅看到有6门八二迫击炮,远处还有军人和民军冒着雨,正在往后山坝子搬运的3门榴弹炮。
史友明欣喜若狂:“我们终于摸到了他们的命脉。”
廖小虎说:“苏参谋介绍敌防御前沿是敌192团防御阵地,按距离和地形,这里应该是192团的炮阵地。”
史友明有些疑惑:“按理说,敌192团没有榴弹炮啊?”
廖小虎说:“这是个谜!”
史友明摇摇头,“不是迷,是敌192团被加强了。”转过头对廖小虎解释:“看来敌人已经进入状态了,他们已经……,不,或者正在做着反击我们的准备。”
顺着敌增援的榴弹炮阵地望去,一群士兵正在围着两辆卡车卸炮弹。
廖小虎说:“排长你分析的对!”
又一天过去,雨停了,太阳立即普照大地。
文盘阵地上稀稀拉拉走出几个兵,衣衫不整,对着太阳,哇啦哇啦尖叫几声。
长期在地堡里生活的他们,太需要阳光了。
没有多大一会儿,几个小山包也露出了敌人,对着太阳唱着山歌。
文盘关口地势险要,但兵力并不太多,均部署在好几个山包包上。
“看来,这里仅部署了一个连,主要任务是守关口!”廖小虎放下望远镜,自言自语道。
史友明有些不安:“我穿插部队必然经过这里,难度大呀!”
廖小虎说:“只能让炮火轰了他们!”
“对,轰了它!”史友明命令小组队员们:“赶快对坐标,把敌炮阵地和文盘关口敌几个阵地坐标一个不拉的都给我弄准确!”
太阳压山前,他们做完了文盘关口敌阵地的测定工作,只等我军炮群“伺候”。
借着夜幕,史友明悄悄将侦察组撤出了文盘关口。
下个目标是龙金。
从地势上看,龙金是敌人前沿阵地的依托,那里应该有敌人的坚固阵地和战术预备队。
可是,要去龙金,必须经过一条小溪。
小溪不大,但下到那个壑沟底可不浅。
刚下过雨,坑坑洼洼,走起路来,磕磕绊绊,再被狂风吹一吹,小虫与落叶乱飞,使人睁不开眼睛,加之青苔遍地,导致羊肠小道溜滑,寸步难行。
一组人弯弯绕绕三个小时还没有到底部。
史友明急了,催促部队加速时,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头上,差点滑倒。
虽然没有倒地,可是,他的脚扭伤了,而且是关节错位,痛得直咧嘴。
正当大家慌乱之际,廖小虎大喝一声:“慌什么,有我在!”
廖小虎祖父是中医大夫,耳闻目染多少有点这方面的知识,检查后,趁史友明不注意,端起脚,用力一拔,一扭。
这一手,痛得史友明直骂娘:“你妈的,要弄死我?什么居心!”
廖小虎也不言语,顺手从急救包里拿出红花油,给他摸上后用手挫了十多分钟,史友明疼痛慢慢消失。
关节复位了,但不能再走路了。
史友明自知自己已经成为小组累赘,便命令廖小虎带队完成任务:“从现在起,你代理排长,完成后续任务,尽快与苏参谋汇合!”
廖小虎笑了:“我们军队传统上没有丢下长官和伤员的案例,我不会创造!”
史友明气得:“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廖小虎不等他喊出,手一轮,把矮瘦的史友明轮上了背,催促队伍加速前进。
约莫23时,侦察组终于摸到了龙金敌主阵地上,只听枪炮齐鸣,喊杀不断。
史友明首先听到,马上警觉起来:“廖班长,放下我,前面好像有情况。”
廖小虎停下来,放下史排长,仔细一听,“有情况!”随之命令小组成员:“隐蔽,做好战斗准备!”
他将部队交给史排长,自己带上一名战士,前出察看究竟。
廖小虎向“枪声”方向蠕动过去,到龙金一块平坦地时,用望远镜向前面一看,笑出了声:“原来在放电影!”
只见电影上战斗正酣,冲锋正猛,银幕下坐的部队,黑压压一片。
怎么这么晚还在放电影?
这是个谜?
廖小虎自我解释:可能是敌人为防我夜间偷袭采取的一种被动措施吧。(战后俘虏供认:是连夜传达总部进入一级战备的命令,传达完后放的宣传英雄的电影。)
不去管它,廖小虎架起望远镜,借着电影银幕的反光,逐个数了数看电影的部队,一共五个单位队形,也就是有五个连队。
廖小虎自语:“啊,这里不止一个营啦?”
后面突然接过一句:“是的,还有一个团部。”
廖小虎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要拔枪,被一只大手压住:“小声点!”
“啊!何三!”廖小虎又惊又喜:“你怎么在这里了?”
“我是奉苏参谋命令来寻找敌人192团临时指挥所的。”何三说:“顺着电缆找到这里,观察好久了,看到你们非常高兴,就靠过来了。”
“那好!”廖小虎兴趣正浓:“我们两组合力,现在就把这个团部给端了!”
何三还是老练:“不用,留给我们的炮兵一并‘伺候’它。”
 
(十四)
 
苏泰生他们的厄运也随着电报的“哒、哒”声来临。
威胁来自黄连山省特工支队长黎明。
十五日早晨上班时间,行动监控室主任、黎明的小舅子元岗前来报告:“中国军队电台出现一组数据,好像很近,更无法破译!”
因开年一直没有政绩,反而失误不断的黎明,刚被他的上司,黄连山省委书记训过话,见元岗跌跌撞撞来汇报这些没用的东西,劈头盖脑就是一顿臭骂,“你他妈的,整天净拿这些没沾边的东西糊弄我,这次又来骗钱吧?”把桌子一拍,大声吼道:“给我早点滚!”
元岗没有滚,而是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黎明感到奇怪?过去一骂,这个小舅子像兔子一样,立马跑出去,好几天都躲着他不敢见面。今天长本事了,正要吼他,却见元岗吱吱呜呜说:“这个电台信号很强。”
黎明一下警觉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元岗重复:“发报的距离好像在我们附近。”
“啊!”黎明猛地站起,第一反应:“中国侦察兵!”
元岗一听“中国侦察兵”,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因为他曾于一九七五年随黄连山省优秀分子参观团在昆明军区亲眼见过中国侦察兵的技能表演,那可谓神兵天将啊。
“定位没有?”黎明着急地问。
“没有来得及,人家发报纯熟,非常快。”元岗结结巴巴地说。
“去你妈的!”随手把茶杯甩向元岗:“你们是猪,为什么不定位?”
元岗躲过茶杯,战战兢兢解释:“都是新手,没有那些技术能力。”
黎明也不言语。
他心里明白,刚组建的行动监控室虽然是特工支队的王牌,苏联给的设备,但人员新,培训几天就上岗,还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现在就是逼死他们,也不可能出现什么重大绩效的。
黎明很快修复自己。他望着靠他安置了工作、靠他当上了行动监控室主任、现在可怜巴巴的小舅子,心头一软,自我原谅:哎,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为公家事情,何伤自己人呢,忍得一时气,免得百日忧嘛。
他马上变换了脸谱,轻轻对元岗说:“好了,不要站了,你把我茶杯捡上来!”说着,匆匆走出办公室,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这一小小动作,可乐坏元岗了,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望着黎明的背影喊道:“是,姐夫!”自己汇报的情况已经引起他的重视。
   黎明没有游山玩水,骑着马直接到前沿阵地走了一转。
走这一圈他没有白来。
在红河岸边,他的随从捡到了一个绿色搪瓷口缸,这是解放军战士独特使用的。说明有解放军战士过来了。
在龙金附近,他们还发现有中国人习惯用过的手纸和掉在地上的白毛巾,更加证明了他对当前形势的判断:中国侦察兵已经深入纵深了!
在230高地阵地上,听192团2营长说,昨天中午有个狗突然怪叫了两个多小时,待他们抓到后,发现狗屁股红肿,好像是人为行为。
这分明是中国侦察兵在转移他们的视线而常用的一种手法嘛。
在文盘附近,还发现了包装压缩饼干的纸质。这纸质他太熟悉不过了,抗美战争时期,他们基本吃的就是这个压缩饼干与美国鬼子干仗。现在没有了,因为关系僵化,中国已经三年断供这种贺源。现在发现,明摆着是中国军人吃的嘛。
更主要的是,他的小舅子元岗说,他们在黄连山水库附近打猎,被一帮人截住,打斗了一番。事后他们感觉,打斗的手法好似有中国的少林拳。
黎明疑问:解放军侦察部队为什么频繁侦察!
频繁侦察意味着什么?肯定是报复性战火马上要烧过来了!
他一反常态,没有马上向上级报告自己的判断,而是把小舅子元岗叫到办公室,悄悄对他说:“我们好日子到头了!”
元岗还有些不理解:“为啥?”
当然他不明白,中E友好这几十年,黎明没有少收中国商人的红包,没有少发抗美战争的横财,更没有少拿武装驱赶华侨时华侨们“留下”的浮财。
他沉思片刻,把桌子一拍“罢、罢、罢!”直接命令元岗:“你立即返回老街,设法把你姐和孩子悄悄送出保胜,暂时安排在安沛他老丈人的旧宅子里居住一段时间。”
元岗问:“为什么?”
黎明吼道:“猪脑子?等中国军队打过来我们就是个死亡!”
 
(十五)
 
苏泰生从史友明标定的敌前沿阵地图上看出一个大问题。
他发现,敌暗堡大部设置在要道、路口、山口和隐蔽的山间之间,大部分配备的是高射机枪,枪口都很低,基本没有死角,对我进攻部队威胁很大,得尽快向军前指报出坐标,通报各师团,战役总攻发起时,由基层炮火一一摧毁,扫清拔点部队障碍。同时,提醒部队要边进攻边观察,发现地堡及时清理。
苏泰生用电台再次向军前指报告情况后,为保险起见,小心翼翼地卷好那份被雨水淋湿过的史友明现场侦察标定的敌前沿阵地部署图,把王双全叫到身边:“你马上泅渡红河回军前指?”
王双全班长一愕:“我没有犯错,回去干嘛!”
苏泰生连连摇头说:“让你送情报?”
“什么情报?”
“史排长他们侦察现场绘制的敌前沿阵地火力配系图!”
“这个很重要,部队了解后可以减少伤亡。”王双全明知利害,但还突然问了一声:“不是用电台报告了吗?”
苏泰生解释说:“电台报告太有局限性,史友明他们标的图更清楚,更能说明问题,首长一看,一目了然!”
王双全又问:“史排长他们组的同志亲自送回去不是更好嘛?”
苏泰生不耐烦了:“可惜他们都是旱鸭子!”
王双全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想到,苏泰生刚送走第二批人返回送情报,关班长就回到了据点,还带回来两名战士。
陶为仁见了,马上来了脾气:“不是不让你们来吗!怎么又来了呢?”
兴高采烈的两位战士被陶为仁吼得一时不知所措。
苏泰生见状,压了压陶指导员,严肃地问关班长:“说,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名战士小郭和小马,都是军直侦察连的兵,一位是马副军长的儿子,一位是郭师长的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当兵,服役三年,政治、军事都很优秀,侦察连去年九月已经保送他们进军校。去年下半年南方边境形势紧张,军校暂时停止开学,学员大部份下部队准备战役,他们就随部队到了河口。苏泰生和陶为仁奉命选拔敌后侦察大队队员的时候,陶为仁特地说明情况把他们绕了过去。
小郭年长点,见气氛缓和后,率先整理了一下着装,上前恭恭敬敬敬了一个军礼:“报告苏参谋,报告陶指导,被你们淘汰的士兵又回来了!”
小马上前敬礼,靠近苏泰生抱怨道:“你们当时带着我们多好,‘害得’我们跑了多少关系才被刘桐树副军长批准重返你们敌后侦察大队的呀!”
陶指导员脸一抹:“再抱怨我马上送你们回去!”
小郭、小马当即吓得闭住嘴,溜到关班长身后。
“被你们淘汰的兵?”在场队员们都感到莫名其妙。
苏泰生见状,特地向大家解释:“他们是首长儿子,两位首长都仅一个儿子,我怎么能忍心让他们与我们出生入死呢!”
小马说:“苏参谋,你思想不对,战争来临,打仗的事儿,我们这些将军子弟不上,还有谁上!”
小郭央求道:“你就让我们立点功,为爸爸的荣誉上再添点金吧!”
在这关键时刻,首长们千方百计把自己的亲骨肉送到前线,无形地鼓舞了敌后侦察大队官兵们的士气,战士们个个露出敬慕的眼神。
这个时候的苏泰生对他们哪有办法,只好点点头,“你们就跟着关班长,作为我敌后侦察大队的机动力量!”转过脸又对关班长喝道:“说,怎么回事?”
关班长有些冤屈,战战兢兢解释:“是陈哲副参谋长让我带过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苏泰生喝问:“就说干的,过来目的是什么?”
关班长急忙说明:“主要是传达命令!”
苏泰生不解:“电报也可以传达呀?”
关班长说:“王处长说,敌电台假装军前指不断在呼叫苏参谋。”
他的话一出口,苏泰生等在场同志顿时紧张起来。
关班长更是卖关子:“陈副参谋长怕你们上当,特地派我过来说明情况。”
在场队员纷纷议论起来:这个据点不可靠了,赶快转移呀!
电台兵王勇急忙插话:“不用急,我们早以察觉,已经改用备用频道了。”
队伍顷刻安静了许多。
苏泰生却按耐不住自己的焦虑,一旦电台暴露,无论怎么回避,都难脱离敌人追踪的威胁。他一边命令各小组消除痕迹,准备转移,一面催促关班长:“快说,什么命令?不要耽误时间!”
关班长被两位领导催促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情况危机,微微镇定了一会,简要传达刘副军长兼参谋长命令。
刘桐树的命令非常明确:1、命敌后侦察大队派一个组十七日12时后尽快在周登或者387高地与内江师部队汇合,带路向代乃进发;2、命敌后侦察大队派部分队员坚守黄连山水库,等待增援,务必保障穿插部队安全通过“险区”;3、命敌后侦察大队随时为军炮兵群指示目标;4、敌前沿突破后,迅速组织对柑糖之敌防御体系进行侦察;5、监视316A 师的行动。
“看来战役发起的时间定在了二月十七日已经无疑了。”听完命令后的苏泰生向陶指导员说明了情况。
“是这个意思。”陶为仁说:“现在已经是十六日5时,还有十几个小时,你现在得马上为大队人员重新明确任务,准备迎接大部队!”
“好,马上开会布置任务!”苏泰生话音刚落,只听远处阵阵枪响。
陶为仁一惊:“我们潜伏哨兵与敌人接火了。”
      苏泰生命令:“大队由吕大龙带路,立即向龙寨方向转移!”
 
(十六)
 
黎明匆匆召集支队官兵进山,在192团配合下,开始逐个山头搜索。
原来特工黎明在苏泰生敌后侦察大队第二次发报的时候,运用几何交叉法,确定了他们的大概的位置,派出一部分人搜山,仅为的是确定他们准确位置而已。
搜山人员是黎明特工支队搜索队的部分队员,带的猎犬不用多少功夫就搜到了敌后侦察大队潜伏哨兵。一接火,黎明心里有数了,说明自己判断准确,立即向黄连山省委书记做了报告,目的不仅邀功,更主要的是争取指挥权。
黄连山省委书记像热锅里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看来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在表扬黎明的同时,立马报告军方,得到支持后,命令他全权指挥搜山。
得到认可和表扬的黎明更有信心。但他没有急于派部队,因为他的“全权指挥”兵力范围只有自己支队的特工及边防独立营连。无奈之下,只是让搜索队趁着晨光上去看看。
深山老林里,部队进去犹如大海捞针,等那些平时在老百姓中耀武扬威的武装特工们像蜗牛一样爬进去,人家早就拜拜了。再说,搜索队的大队长虽然是他的亲信加干将,但却是一位从未上过战场的角儿,只是听话,没有多少实际本事。黎明无法将全队人员的性命赌在一名战斗时还要念咒魔人的身上。
他只是请求192团迫击炮兵支援,跟着搜索队向测定出来的位置猛烈轰击。
在这清晨唯美的黎明,战争的炮火初次在敌后侦察大队据点响起来。
这一炮击,还真给苏泰生参谋造成了麻烦。听到枪响,他立即命令转移。但是,来不及了,敌人迫击炮的炮弹,已经落在了电台的旁边。
缺乏实战经验的电台兵王勇大喊:“不好,我们电台被敌人发现了!”喊罢,顺手关停了电台电源。
没想到,这一不经意的动作,为敌后侦察大队造成了更大的麻烦:明确告诉敌方,测定的电台位置准确,炮击的效果明显。
不一会,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在这小小的据点上炸开,黑色的泥土崩起来,柱子似的,一根一根翻起来。
苏泰生大惊失色,一把将刘贵拉一边卧倒,对着关班长大喊:“保护好电台!”
可是,炮弹的爆炸巨响已经把他的命令置之度外,淹没得无声无息。
炮火耀眼,阻断了队员们本来暗淡的视线。
天空全是铁片乱哄哄的声音,许许多多的铁块崩起来,纷纷跌下。在天空下,象暴雨即来时那样漆黑一片,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在那混混沌沌的世界里,丛林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黎明见电台没有了信号,喜出望外,一阵狂欢之后,坐在192团炮兵股长旁边静等着他那梦想的好消息。
半小时之后,炮火稀了一点儿,陶为仁护着刘贵和小马、小郭,扶着两名伤员爬了出来。
史友明、吕大龙、关班长等队员们相序出现。
可是,怎么也找不到电台及电台兵和武大。
苏泰生急了,命令全大队拼命找。
陶为仁带头大喊:“王勇!伊一凡!”
可是,除了零星炮声和不远的枪声外,没有任何回音。
晨风瑟瑟,扑面而来,苏泰生心里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像疯子一样,在不大的据点里来回跑,来回喊:“王勇!伊一凡!武大!”
吕大龙更是心急如焚,像疯了一样,冒着炮火拼命找。可是,跑遍据点周围,查看所有死角,就是没有他们的影子。
吕大龙忽然想起龙寨:苏参谋不是让全队往龙寨方向转移吗。
他不顾一切,顺着龙寨的小道跑去。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小涵洞,赶紧下去查看,见王勇露出头,吃力地喊着:“我们在这里!”
不一会,伊一凡抱着电台也从低矮的洞穴中爬了出来,边指边喊道:“武大帮我们找电池去了,在那边!”
吕大龙顺着伊一凡手指方向望去,见武大靠在一棵大树上,一动也不动。
原来炮弹一炸,武大就不顾一切拉着王勇和伊一凡向龙寨方向跑去。刚跑出一里路左右,伊一凡大叫:“电池丢了!”
电池丢了,意味着随后电台停机。
武大虽然不懂电子电池等原理,但他知道之间关系重要,左顾右看,发现一个不大的涵洞。他不等王勇和伊一凡再说什么,一把抓住两人,强塞进涵洞,转身跑到原地,冒着炮火,在天昏地暗的爆炸点东找西寻,踅摸半天,终于发现电池,迅速捡起来,正要返回,一发炮弹带着“嗖”声落在了他的身旁爆炸,冲击波将他挤到一棵大树边,飞来的弹片将他钉在了树身上。
吕大龙抱住武大,失声痛哭,用他国特有的唱丧:“失掉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想你的时候,泪水悄悄地滑落;你我同甘共苦,今后谁再听我诉苦啊……”
苏泰生上去就给了伊一凡一个巴掌:“为什么没把电池带好!”
可是,这一巴掌让苏泰生付出了代价——一颗小弹片从他手腕擦过,划破血管,献血直流。伊一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卫生员!”
苏泰生根本顾不上这些,大声喊:“快,向龙寨转移!”
再说潜伏哨兵王才刚用枪声给苏泰生他们报警后,就没有摆脱敌猎犬追踪。
他没有直接向据点撤退,而是向西,引开敌人。
热忱信奉佛教的大队长边念着咒语,边吆喝着那些搜山的特工:“猎犬发现了,快追!”
这些特工都是一些欺诈老百姓的狠角,到真枪实弹的时候,个个都知道保命,只是呐喊,乱放枪,就是不主动前进,始终与王才刚保持有一定距离。
   王才刚是河北雄县人,儿时曾在老家——电影《地道战》拍摄的村庄长大,耳闻目睹,早知道怎么与敌人兜圈子了。经军直侦察连两年多的训练,已经成为一名有素的人民解放军战士,由于有儿时家庭的经历,非常擅长独立作战。他顷刻抓住这群特工的弱点,利用山路崎岖,荆棘遍地,行动艰难的特征,打两枪,退两步,逐步把敌人引向西面的悬崖边。
    平原上长大的他,过去一见山就头晕,心慌,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山的亲切,因为有山,才能依偎他的意图。
他从容不迫,跪立在悬崖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凭着超群的枪法,沉稳应敌,一枪一个,不一会,阵前躺了好几具敌人尸体,高兴地大喊:“苏参谋,我赚了!”
这个时候,他不但没有畏惧,反而想起初中一年级语文课本上那首《悬崖边的树》的诗,不禁背出了声:
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
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
平原的尽头,
临近深谷的悬崖上,
它倾听远处森林的喧哗,
和深谷中小溪的歌唱。
它孤独地站在那里,
显得寂寞而又倔强;
它的弯曲的身体,
留下了风的形状;
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
却又像是要展翅飞翔。
      背完,他扣出最后一发子弹,转身跳向身后的悬崖……
 
 
战役打响
 
(一)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早晨6点钟,等待太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万炮齐发,砸向那罪恶的E国北疆。
南方边境战役全线打响了。
东至广西,西至云南1347公里的边境线上,复仇的炮声隆隆,漫山遍野杀声阵阵。反华势力炼狱的日子到来了。
东线,是极其剧烈的爆炸,子弹横飞;
西线,炮火响彻云霄,车站、码头、桥梁、楼房及月台铁轨被炸得稀烂,地上满是焦黑残缺的尸体。
在天顶,则是一排排开花弹,好象没有底脚的火山爆发。
战场最初的一刹那间是可怕的,山间与城市,留下的是鲜血、是落寞、是毁于一旦的家园、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群众更可怜。
战争,从来都不会使正常而富有正义的人们感到舒心愉悦,只会使他们在惊心动魄之余承受着巨大的苦难。他们叫喊着,奔跑着,也有倒下的。
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不知所措的在战火中乱窜。一家人在互相拉扯着,呼喊着,拥抱着。
这是一场正义的战争,炮弹砸向他们精心修筑的永久性工事和拼凑的炮阵地。
这是一场悲渗的战斗,妇女和小孩也被逼卷入战斗。
许多妇女也拿起了枪,对准了解放军战士。
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
枪弹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放射出来,射向及不慎防的干部战士身上。
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
辎重车和炮车纠缠在一起,更加重了纷乱的程度。
牛马儿也惊跳起来踩在人群里。
人们践踏在死亡或者受伤人的身上前进或者后退。
山洞和地下到处是呻吟声。
这些人惊惶了,那些人吓昏了。
兵土和军官互相找寻。
总部提前战役时间太英明了,早于E军进入一级战备12个小时开始炮火准备,使敌人措手不及。
在我炮火炮击之前,陆军山地猛虎军各部队彩信了各级侦察分队,特别是军敌后侦察大队传回的情报,大胆举措,6个步兵团早已经利用夜暗,从敌人防御间隙偷渡红河,一举突破前沿阵地,占领各个要点,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敌后侦察大队利用炮火准备这个阶段,在龙寨的山洞里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调整任务。
群雄皆聚山洞,会议简短明朗,决心共创人生辉煌。
强大的隆隆炮火声,如同南方边境战役进行曲,极大地刺激了队员们的神经稍,个个摩拳擦掌,像在弦上的箭,跃跃浴试。
为保证后续任务顺利完成,苏泰生将大队调整为指示炮兵目标、坚守水坝、代乃引路、柑糖侦察四个组,各自为战,独立完成任务。
刘贵负责指示军炮群轰击目标;史友明与李文彬等负责柑糖敌情侦察;陶为仁与吕大龙、关班长、翻译龙文等负责保护黄连山水库大坝;向忠全等负责观察哨,在较高并视线开阔地点选择观察哨位,从后面用大倍望远镜观察敌人抵抗及我军作战情况,详细记录,以作备用;苏泰生与何三、刀义平及翻译肖景等负责为116团带路至代乃阻击敌人及监视316A师行动。
 
(二)
 
解放军陆军山地猛虎军突破垻洒、龙金、230高地、248高地等一线防御以后,E国黄连山省军政上下一片惊慌。
黎明突然接到黄连山省书记电话:立即组织炸毁1号水库。
1号水库就是何三、向忠全他们发现的那个黄连山水库。
黎明拿着电报,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座水库是苏联与中国共同投资,E国民工与中国工人苦干5年才建起来的一座大型水库,惠及了国家北部大片农田,供应了国家抗美战争时期的军粮,养活了北部人民基本生活。
修建这座水库,原本方案是要发电的,只因美国大轰炸而暂时停工。
现在要炸毁,有良心的国人,有远见的政治家都会感到可惜。
但是,国家那些崇洋媚外的当权者,哪管国人的死活,当前只想着一心堵住解放军的猛烈进攻,保住他们的统治地位。
黎明遇到了一生难以决断的棘手难题。
炸毁了水库,他在自己国家就是千古罪人。但是,不炸毁,让解放军横冲直插,他必成当政者们事后清算的替罪羊。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突然想到了苏联老师讲课时在课堂上说的一段话:如果你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静下心来想想,找一个对自己最好的方法解决那个问题。不要去问别人,不要让别人给你拿主意,问的人越多得出的答案越多,你反而更加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了。在解决关于你自己的棘手问题上,你要相信你,别人对你的了解永远不会超越你对你自己的了解程度!
黎明顿时如梦初醒:我是真心想为国家做点事的啊!
可是,这个国家为什么要让我成为千古罪人?
如成为国家罪人,不仅是他自己,后代也将受国人冷嘲热讽,世代难抬头啊!
罢、罢、罢! 就让当政者的影子滚出自己的记忆吧!就让过去的“忠诚”都成为往后的回忆,别在认知世界上左右为难,在大众世界里丢人现眼,被人唾弃。
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彻底消极了。
他唤来了听指挥的小舅子元岗,望着他,慢言慢语说:“省委书记命我们去炸毁1号水库?”
元岗大惊失色:“为什么!”
黎明漠不关心地说:“为挡住解放军往前推进!”
元岗摇摇头说:“红河都挡不住,那点水就能挡得住人家解放军的进攻速度?”
黎明神秘地一笑:“他们黔驴技穷啦!”
元岗更不服气,发泄道:“既然没有力量挡住解放军报复能力,何必当初那么狠对待人家侨民和边民。”
黎明摆了摆手说:“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表示一下吧。”
元岗不傻,立即明白,“表示”意味着涅住尺度:“分寸你定。”
黎明凑到他的耳边:“既要出水,但不能搞垮水坝!”
 
(三)
 
陶指导员带领的小组,迅速做了两件事,一件是让吕大龙和战场翻译龙文等同志守住龙寨,在做好龙寨主工作的同时,尽力不让外人接触。
根据龙寨政治现状,陶为仁认为,战役进行到这个地步,各类牛鬼蛇神该出场了。一旦龙寨出现动荡,后患不可设想。那些特工们早已经看透了那些在乱世中发财了的富贵兄弟们对龙寨主的反叛心理。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他们相互勾结在一起,有心闹事儿,将会骚乱此地,使敌后侦察大队腹背受敌,难以应付。
  更何况,龙寨里富贵起来的兄弟们早有争夺控制权的野心。炮声一响,他们就必然蠢蠢欲动,都想趁机上位,尝尝当寨主的味,过过当头领的瘾。单单在这龙寨家族之间,已有好些个没有头衔的兄弟,正在暗中虎视眈眈,眼馋龙寨主这个大位,暗中串通,巴不得当今寨主这个时候暴死或者暴病,或者被解放军炮火炸死,自己好取而代之。
  如果说,由于抗击美帝和反抗政府等各种原因,那些各自富贵起来的兄弟们走在一起,犹如被关在牢笼中的老虎,利齿与锋爪也被卸去,几乎丧失了主动争取寨主的可能。那么,因当下战争原因,一旦那些特工们煽动龙寨富贵兄弟们暴乱,就等于重新为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安装上了利齿与锋爪,增加了他们主动博取寨主的可能性。
龙寨现在的情况直接威胁着陶为仁他们坚守大坝的形势。
龙寨的危机在大考着吕大龙与龙文的忠诚程度与能力贡献。
陶为仁做的另一件事是命组员们占领水坝两侧有利地形。
关班长见陶为仁平分这么点有限的兵力,这可是兵家大忌呀。他有些不解,提醒道:“指导员,兵力好像有些分散?”
陶为仁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情况特殊,不好判断敌人会从哪个方向来,无奈地解释道:“我们目的是不让敌人接近水坝,守大坝两侧的同志只能拼死一战,坚守待援,保障我战役部队通过危险区。”
关班长会意地左右看了看地形。该地区的确没有能够控制住水坝的高地,只有两侧突出部位可居高临下守护大坝,没有办法,也无赖地点了点头。
陶为仁突然对关班长宣布:“小马、小郭随我作为小组预备队!”
关班长明白指导员的本意,高兴地说:“我举双手赞成!”
这时,我军隆隆强大的炮群已经向纵深延续,隆隆炮声逐渐远去。陶为仁巡视了一眼战士们,低沉而坚定地发出命令:“该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十八日晚上3点,一道身着黑色短衣的蒙面身影,身若鸿毛一般,朝大坝方向掠去,他们脚下如风,近乎飘行,速度不知比一般战士快了几倍。
这些人大部得到过特殊训练,轻功或者蠕动技能一流,利用坝上嚎叫的风声,竟然躲过哨兵,直接接近大坝。
突然,身影身形一滞,跳到大坝一边,贴在地上往前蠕动。
   着便装的我游动哨可能听到了什么,有些不踏实,前出坝上,察看动静。
两名黑衣特工眼眸闪烁一下,眼睁睁盯着游动哨走过。
特工们把我游动哨当作从前线逃回来的游兵或者是守鱼的渔民,没有在意。
可我们的游动哨经过这里时不但没有发现什么,更没有料到,有一道身影在他的对面不远处的拐角洼地轻轻落地,如同蝙蝠一样,飘向另一边。
元岗带的这50名特工和苏联顾问培养出的阻击手,借夜色悄悄接近水库。
特工们在找“表示”水坝的位置。
“坝上拐角洼地,这个位置好!在中间安装炸药会把大坝炸跨,难于修复;如果在一边拐角安装炸药,药量控制好,可能损失不大,今后好修复。”
听到这话,特工们不由地朝一侧的人影看过去。
说话的正是元岗。他压低声音,指挥着特工们蠕动接近目标,趴在地上排成一字长蛇阵,悄悄把炸药用脚用手传递到大坝,准备动手炸坝。
约莫十分钟,炸药摆放妥当,安装好导火索,还没有切割的时候,我方游动哨走过来了,见有人蠕动,不由分说就是一梭子弹。
陶为仁听到枪声,马上向枪响方向打出一发信号弹。
守在大坝两侧的战士,看到信号,立即从工事里爬起来,借着光芒四射的信号弹亮度,发现了元岗等特工们鬼鬼祟祟的卑鄙行径,不用命令,一齐端起枪,就是一阵猛射。
趴在地上蠕动的敌人全乱了。
有些特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成了战士们的抢下之鬼。
本来消极的元岗,见此状况,一阵高兴,大喊:“有解放军,快撤!”
元岗跑出没有几步,感到不对:这样撤回去是交不了差事的啊!弄不好还要让姐夫黎明丢官,不,那些当政者会推脱责任让他上断头台!
如果黎明被处斩,难道自己还能活吗?
元岗作难了,这个烫手山芋,弄不好自己要成为替罪羊。
患难可以试验一个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才可以显出非常的气节。
当黎明的命运铁拳重重击中元岗生命要害的时候,他那“大勇大智”才显处之泰然。
从激烈的枪声中,元岗判断出守坝的是一小股解放军。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股解放军很可能是他在监控室里发现的那些侦察兵啊。
元岗虽然怕解放军侦察兵,但冤家路窄,这样跑,不是找死得快嘛!必须打,而且要激烈的打,拼命的打,造成迷局,表示一下黎明所赋予的任务所在。
他突然大叫:“停止撤退,准备进攻!”
平时柔柔弱弱的元岗,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表现出了少有的沉着与勇敢,果断命令:“一、二小队两侧掩护,三小队跟我上!”
说罢,冒着密集的子弹雨,直冲坝上,在导火索上慌忙插上拉火管,锰一拉,火星直冒,燃点像马一样顺着导火索心向炸药奔去,在黑夜里特别耀眼。
后面的特工高兴地大叫:“主任,燃了,快下来!”
守坝两侧的小郭和小马眼尖,见坝上火花四绽,大喊:“坝上有炸药!”
小郭不等命令,像捷豹一样,猛地跳出工事,直冲大坝。
小马也不示弱,抢过陶为仁手里的机枪,端着就是一阵狂扫,然后纵身一跃,冲出掩体,甩出两颗手榴,跟在后面掩护小郭。
陶为仁吊高嗓子大喊:“全组火力压制!”
特工这边也发现小郭,在叽叽喳喳乱叫的同时,几枚手榴弹投向坝上。
“轰……”
敌人一颗手榴弹在两人附近五米外地方爆炸,掀起无数的泥土和杂草,落在小郭和小马身上。
随之,一发子弹射穿了小郭的肩膀。
手榴弹的落下,表明已经有武装特工接近目标了,阻击手就在其中。
比小马更着急的是元岗:“他妈的,怎么还不爆炸?”
随行武装特工似乎解释:“导火索太长,没有来得及剪割!”
情况危急,小马不再跟在小郭身后掩护了,只交代了一句:“有狙击手,在我们前面三点钟方向,我去解决掉,你自己小心,快去拔掉雷管!”
说完这话,小马侧着耳朵听了一秒钟,然后也不和小郭招呼,直接把胸口挂着的一颗手雷取了下来,朝着远处的山坡扔了过去。在手雷爆起的瞬间,他身体一个翻滚,从土堆后面猛的扑出,手上的机枪突突几个点射,敌人阻击手再没有了动静。
借着小马手雷爆炸的瞬间,小郭忍住疼痛,一个侧翻,滚在了大坝内一侧。
在坝体的掩护下,小郭忍住伤痛,一路小跑,接近炸药时,匍匐前进,躲过敌人机枪压制,奋不顾身,瞄准火花,张开双臂,向喷射着火舌的炸药体猛扑上去,张嘴咬住雷管,用力一甩头,将雷管和导火索一起拔出,一甩胳膊,把雷管扔到了水里。
顿时,水面上冒出一人高的水柱,波光粼粼。
元岗疯了,下了死命令:“炸不了大坝,回去都是死。”
顷刻间,武装特工们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做出反应,调整方向,疯狂射击的同时,拼命往前冲,对陶为仁掩护组刚刚暴露出来的火力点进行打击。哪里冒出火舌,他们的火力马上就集中向那里压制。
然而,陶为仁这边枪声逐渐减弱,喊杀声越来越少。
兵力欠缺,又被陶指导员分散了的掩护组,慢慢失去了防御的优势。
敌人投弹手匍匐前进至我掩护组两边,突然起身,前后只用了分把钟时间就向掩护组暴露出来的机枪发射阵地投出五枚手榴弹。在剧烈的爆炸中,机枪手周围马上硝烟四起。
关班长急了,不顾个人安危,一把从新兵手里抢过机枪,猛扫一阵,连续击毙几名敌人投弹手。
沮丧的战士们脸上马上露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战斗情绪更旺!
然而,一枚罪恶的手榴弹从关班长头上砸了下来……
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从西面传出一片呐喊声:“我们来了!”
陶为仁顺着呐喊的声音望去,正是吕大龙带领的龙寨兄弟们。
原来吕大龙借助他在龙寨兄弟中的威望,与战场翻译龙文等侦察大队同志一起,逐步做好了各个兄弟的思想工作,提出了“支援我们,保护你们”的口号。
别说,这招还真奏效,龙寨主大手一挥:“我们都受过中国人民的恩惠,现在解放军打过来了,我们再不受他们的欺诈了。”
有几个富家兄弟想借机挑事,被吕大龙提前发觉,与龙寨主一合计,趁机抓了起来,操了他们的家,没收了他的财产,一把打在地板上。
这边枪声一响,吕大龙知道陶指导员这边有事,向龙寨主说明情况,龙寨寨主正想找时机表现一下,好攀上中国这边的“大老板”,把枪一提,身先士卒带着寨子人就支援过来了。
黑夜中,那些武装特工们见来人一大片,喊杀声震天响,以为是解放军的支援部队来了,马上慌乱起来,小队长哆哆嗦嗦的站不起来,胆大的士兵乱七八糟的向他们射击一阵,胆小的士兵们不顾一切四处逃散,有些甚至把笨重的武器一丢,孤身逃之夭夭。
元岗见状大怒,上去就欲枪毙后退士兵,刚冒出头,一发子弹正好擦耳而过。
他只感觉那里热乎乎的发烫,急忙用手去摸耳朵,没有了,鲜血直往外流。
此时的他,没有因为失去左边耳朵而愤恨,反而兴奋,可以交差了。
他大声宣布:“撤退,返回!”
 
(四)
 
等苏泰生等同志带着电台赶到387高地的时候,该高地早已被我军占领。
守前沿阵地的116团4连战士,见几名着敌军服装的人大摇大摆走过来,不问三七二十一,举起冲锋枪先就是一梭子。
挨了枪子的苏泰生恍然大悟——原来是服装出了问题,好险吆!
随苏泰生的刘贵、肖景等队员赶紧换上绿军装,挥动着解放帽子走近高地。
这些单纯的战士仍然不放心,个个虎视眈眈举着枪,不由分说,先下了他们武器不说,还要绑他们去俘虏营地。
苏泰生急了,用身子挡住士兵的枪口,对那些战士们说:“我们是军直敌后侦察大队,我叫苏泰生,是军司令部侦察处参谋,请你们用便捷式步谈机赶紧请示,我奉命配合你们战斗,现在要见你们团长。”
带队排长见这些人换过的军装合体,又带着较大功率电台,感到问题严重,急忙让战士跑步向连长报告。
116团4连连长叶福才听汇报后没敢怠慢,用步谈机向团司令部核实情况后,直接跑到前沿将苏泰生小组接到他们阵地上。
此时正是午饭之时,见到行军锅里的大米饭,队员们顷刻肚子内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马上直不起身子。这种感觉渐渐的蔓延到了队员们的全身,汗水和口水一起流了出来。
叶福才连长看出大家的表情,立马命令事务长:“搜几个碗,先让军部同志们填饱肚子!”
事务长为难了:“阵地上哪来的多余碗筷啊。”
叶福才悄悄说:“把牺牲同志的碗筷取下来先用。”
苏泰生向叶连长摆摆手:“不用了,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斯文。”手一挥,众战士也不客气,用树叶装饭,树枝当筷,狼吞虎咽,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吃的热饭,也是最香的一次进食。
二十日下午,苏泰生在龙金东侧洼地,与内江师116团司令部会和。
英姿潇洒,神态坚毅的团长王光全初次见苏泰生,见他吊着胳膊,急忙问:“是我们战士误伤了你吗?”
苏泰生向王团长敬过礼,笑着摇头说:“是敌人炮弹皮擦了我手腕一下。”
时间紧迫,王光全不再客套,看他伤无大妨,直截了当:“我师刚受领前出10号公路,消灭增援保胜、柑糖之敌任务。”
“不, 你们主要是阻击,面对的可能是敌316A师的增援!”苏泰生感到有说明的必要,“敌人占据了代乃,进可以解甘塘之围,退可以守老巢门户,这是敌316A师的作战企图。”他指着地图,对王团长说:“代乃1号桥地区有一个海拔500多米高的山头,是整个10号公路的制高点。10号公路从这座山饶了大半圈,谁得到这个山头,谁就能控制10号公路,赢得战场上的主动权。”
王光全对苏泰生说:“我内江师首长已制定‘抢占代乃高地,阻止敌人东援’决心,命令我116团一部和117团迅速抢占有利地形,阻击敌人。”
苏泰生说:“你们阻击的敌316A师,是E军的王牌师,教导师,是E国人民武装力量英雄单位,机械化程度高,下辖步兵174团、98团、176团,现驻防莱州,从10号公路支援保胜、柑糖也就是一天路程。”
王光全说:“管它英雄不英雄,我们就是要消灭他!”
苏泰生提醒,“不能轻敌!”并说明:“我们奉命配合你们行动。”
“军和师命令说清楚了的。”王光全问苏泰生:“要消灭来援之敌,我部首先要到那里去阻击!”他打开地图,有些期盼的意思,“听说你们已经探明了道路,我们准备4小时赶到,能否?”
苏泰生直言:“不可能!”
王光全诧异:“从图上看距离不远呀?”
苏泰生说:“此处山峦起伏,几乎没有穿插道路,都是密林灌木,要边走边开辟。”他在图上画了一条线,“我们已经走了一趟,整整用了8个小时!”
“啊!”王光全急了:“算时间,316A师应该在明天上午到达代乃1号桥。”
“没关系。”苏泰生说:“我先带一个连队赶过去,你带部队随后赶到!”
王光全疑视苏泰生好一阵子。从没有打过交道的这位年轻参谋,大度,自信,此刻能主动说出自己心里正在盘算的一句话,难得啊!
他好像从短短的对话中找出了必胜奥秘的途径。
一阵高兴,王团长大其声而疾呼:“张股长,通知6连长杨忠玖马上到团受领任务!”
 
(五)
 
二十日黄昏,除了清剿部队那边偶然有几声枪响外,仍然保持着往日的平静。
116团6连干战饱餐后,借着夜光,冒着细雨直插代乃。
说到底了,6连现在的队形,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拼命地前进,前进。
很难料到,代乃阻击战有谁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回来。
但是,战士们早已经把这些顾虑抛在脑后:为国而战,死而后己。
这都是政治思想工作的力量:为祖国为人民而牺牲,早已是指战员们的共识。
该连指导员朱山荣把前线当课堂,战斗最激烈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因战制宜,战况紧,就猛打;打退敌人,就抓住机会,利用休整时间做政治鼓动,使战士们始终保持旺盛的斗志,争取立功的祈求。
争当立功,争当光荣,已经成为这个连队历代继承者的光荣传统。
道路上,一个班的士兵光着膀子,拿着斧头、砍刀在前面吃力地开路。
后面,苏泰生小组全着E军服装,端着枪,紧紧跟随。
远远望去,似E军部队雇用群众在为他们做“苦力”。
其实,何三、肖景等战士不仅负责引导部队,还应付着可能出现的敌情。
的确,路途也常有散兵游勇出没,还远远与他们打招呼。
曾在E军192团当过兵的肖景不时用E国语言与他们通话,解释内容:“我们是二军区通信团的,正在检修线路。”
也有胆小散兵游勇硬是要挤过来参加他们队伍的。说是抱团一起“撤退”,图个人多力量大,图个人多能互相壮胆。
可是,他们来了都吓傻了,照单全收。
晚上零时,连队追上了192团一个建制班,他们正在埋灶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烤十几个木薯,烧点野菜汤而已。
尖兵何三见有火星,而且响动明显,知道遇上敌人了,马上用手压了压,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动作,后面的战士们自觉向后传:“有敌情,隐蔽!”
敌人也发现了他们,立即操枪,警惕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形势已经迫在眉睫。刻不容缓,苏泰生必须立即拿出处置行动。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译肖景毫不犹豫,猛地站起来,提高嗓音朝那边敌人喝话:“嗨!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这么晚造饭?”
这群敌军听见的是E北语音,看着装是他们军队的军官服,马上放松警惕:“192团后勤处战勤班的,跑了几天了,才安全,烧点木薯吃吃!你们呢?”
敌人边回答边向他们这边走来,欲要上前看个究竟。
肖景哪里会等他们涌上来,疾步上前,勇敢无畏地站在了这帮敌人面前。
借着造饭的火光,苏泰生看清了敌军的人数和位置, 悄悄命令何三:“注意,微声冲锋枪消灭!”
何三会意,手一挥,小组人员立即跟了上去。
“我们是二军区通信团的!”肖景仍然用这套路搪塞。
敌班长模样的顿起疑心:“军区通信团怎么跑到这里来?”
肖景说:“保卫柑糖,重新布局电缆,你们可来帮忙?”
敌班长半信半疑,顺口应承:“对、对,柑糖是我们经济重镇。”
肖景见敌人信以为真,更进一步糊弄,“你们黎参谋长是我们战友,过去是司令部炮兵股长。”顺便问道:“你们是去柑糖吗?”
敌班长说:“我们团被解放军打散了,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向后退。”说话同时还在上下打量着肖景他们的行头。
肖景哪里不清楚,哈哈一笑说:“那好,跟着我们,这里人手不够。”说着,一个箭步上去,冲到最前面那个班长模样的士兵右边,一把抓住他右手的冲锋枪,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双手举枪过头下蹲,重重将敌班长摔在地上,掏出手枪,只听“叭、叭”两枪,敌班长不动了。
同时,何三小组的七支微声冲锋枪一齐开火,只见火舌,不见声音,顷刻,敌人大片倒地,个个见了阎王。
赶过来的6连长杨忠玖、指导员朱山荣看到他们的战绩,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肖景那把“五四式”手枪开了火。
晚上林中,枪声特别清脆,撼人心魄,林中夜栖的群鸟呼啦一声起飞,惊慌失措地在他们的头顶上乱飞乱转乱叫。
这下算桶蚂蜂窝了。
顿时,震耳欲袭的枪声接连不断地从远处的高地传来,时不时有40火箭筒发来的火箭弹在他们周围爆炸。
肖景自知理亏,向苏泰生大喊:“你们快走,我来掩护!”
“不,你开那两枪可能是好事。”苏泰生特别镇定,将杨忠玖和朱山荣拉在他身边说:“你们看,那些高地射出的火舌,说明那里有敌人防守,那些没有射出火舌的高地,说明没有敌人防守,我们就从没有敌人防守的空隙中间插过去,直扑代乃。”
朱山荣高兴地锤了苏泰生一拳:“老哥,你太有才了!”
苏泰生摇了摇头,对杨忠玖连长说:“快,甩开膀子跑步前进,天亮前必须赶到1号桥!”
 
(六)
 
天亮了,有了模模糊糊的晨曦之光。
  整整一晚,战士们已经相当疲惫。
但是,战争是没有吝惜可言的。
二十二日天亮之前,6连到达了402高地的北侧,队伍停了下来。
前面发现敌人,灯火辉煌,声音嘈杂。
这让苏泰生感到茫然:前天他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可没有敌人防守啊。莫非是316A师上来了?按照正常速度,他们没有那么快呀。
杨连长命令部队原地待命,带领连队干部和配属单位的机枪排长,来到402高地南侧,与苏泰生一起进行实地勘察。
“情况有变化啊!”苏泰生向6连干部解释同时,将何三、刘贵和战场翻译肖景等骨干叫到身边说:“我们要立即弄明白敌人在这里的守军是哪一部分,向军前指报告,好让军首长及时调整部署。”
何三说:“抓个俘虏,问一下不就清楚了。”
肖景说:“武装捕俘不可,天快亮了,抓捕俘虏不现实。”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敌军官服,“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服装继续做点文章。”
抓俘,这个时候,这个节点,方案可行,,苏泰生微微点点头。
刘贵说:“如果需要,我随时呼叫炮兵支援你们。”
苏泰生满意刘贵的配合,“好,干活!”正要跳出隐蔽坑,何三连忙拦住他的去路,正要说什么。翻译肖景抢先发言,“当前情况不明,从嘈杂声中判断,当面敌人应该不少。”他与何三对视了一下说:“在这种复杂环境,人多抓俘虏反而有困难。苏参谋,这件事由我们两个人去办,你留下来掌握全面!”
何三连竖立大拇指:“你现在是我们的希望,你出了问题,谁为我们去报功!”
刘贵也劝道:“你走了谁向军前指负责!”
苏泰生有些激动。时间紧迫,不允许多于争辩,随机下达命令:“何三、肖景、郭建林、刀义平四名同志迅速出发,尽快查明当面之敌番号,伺机抓俘回来!”
隐身在坑里的战场翻译肖景,欠着腰,向苏泰生认认真真敬了个军礼,笑嘻嘻地说:“回去别忘记了给我记功光宗耀祖吆!”
苏泰生提高嗓子:“都必须活着回来!”
6连杨连长发现他们要独立前出,不解地质问:“天要亮了,他们要干什么?”
苏泰生解释:“诱捕个俘虏,弄明当面之敌情况。”约莫一分钟,又对杨连长说:“你们这边暂时不要有大动作,待我们人回来再行动。”
杨忠玖连长拉着朱山荣指导员向苏泰生着急地指着下面说:“你们看,1号桥那个无名高地都有敌人了,危险!”
苏泰生顺着他们手方向望去,无名高地上星火点点。
看来敌人抢先我们一步占领了要点啊。
他捶了捶胸,悔恨地对杨连长说:“做好强攻准备吧。”
天完全大亮,10号公路上敌人的身影随处可见。
天越放亮,他们心情越烦操。糟糕的心情就像在干部战士头上罩了一片乌云,一切都失去了平静的色彩。
他不断地劝自己:别想得太多了,既然抓俘行动已经发生,忧伤也没用,相信他们,相信自己,释放一下,挺挺就畴昔了。
可是,控住不住的情绪表现在眼睛,泪水开始在眼眶里逍遥自在的“逛街”了。
8点刚过,一阵激烈的枪声把他从忧伤中惊醒,赶快跳出隐蔽坑,用望远镜一看,何三和两名战士抬着一名俘虏回来了。
苏泰生一阵高兴:“快接应!”率先跑出隐蔽坑。
人是接回来了,俘虏也抓到了,可是,肖景没有回来。
苏泰生急疯了,抓住何三,呐喊:“翻译肖景呢?”
何三不吭气。
苏泰生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着,厉声问道:“肖景在后面吗?”
何三还是不吭气。
苏泰生知道问题严重,指着压俘虏的郭建林和刀义平喝问:“怎么回事?”
刀义平把俘虏交给郭建林,上前报告:“肖景为掩护我们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原来,肖景他们奉命前出到10号公路,沿351高地西北悄悄下山进入1号桥,然后大摇大摆走进刚赶来的E军部队面前。
肖景大声询问:“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这么混乱!”
一位好管闲事的军官模样走过来:“我们是316A师的,你们是哪部分的?”
肖景马上改变口气:“原来是王牌‘白颊鸟师’!好,我们放心了。”说着就欲离开。
敌人那个军官不愿意了,直接追过来:“怎么这么急,还没有说你们是哪个部队呀?”
肖景停住脚步,陪着笑容“解释”:“我们是345师炮兵团的,就在你们北面的谷珊,在这里设有观察指挥所,好来支援你们守住这道大门呀。”
这个军官看看他们军服,信以为真,急问:“解放军来了没有?”
肖景回答:“没有那么快。”
那个军官边靠近他们边说:“我们也估计没有那么快,仅师一级规模的‘侵略’行动,哪能那么快。”
肖景顺坡下驴,赶忙应承:“现在还在红河边与我们边防部队缠斗呢。”
那个军官哈哈一笑,忽然问:“有吃的吗?”
肖景脑子一转,捕俘机会来了。他向何三使了使眼神,然后向那名军官说:“有,身上没有带,去前面观察所取吧。”
那个军官可能饿的差不多了,转身向同伙们比划道:“你们两个过来,其余的先把电台架好,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填填肚子。”
两名316A师士兵跑步跟在了那名军官屁股后面。
看来这帮敌人是通信部门的,军官一定有电台密码本吧。
必须把这个家伙抓住,有价值啊!
转了一个湾,要向山上爬的时候,那个军官产生了疑虑:“怎么这么远?”
肖景解释:“炮兵观察所不可能设在公路边嘛,肯定要选海拔高观察视线好的嘛。”用手指了指上面,“要想吃,继续往上爬,就在那个山上!”
那个军官抬头望了望402高地,当时就晕了:“太高太远了,不去了。”
说着,拔腿就往他们部队那边跑去。
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飞。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个军官急着溜走的时候,何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撂倒在地,踏上一只脚,顺势拔出匕首,狠狠向他那欲掏枪的手扎去,只听大叫一声,再不动弹了。
这一声马上惊动了后面跟着的两名敌军士兵,立即举枪射击。
肖景见状,来不及喊话,奋力跨前一步,展开大臂,用身体挡住敌人子弹,呐喊:“快押着俘虏走!”
何三见状,举枪撂倒一个后,另一个被郭建林击毙。
可是,撂倒的那个敌军士兵仍然伸得脚动,突然跃起,上前一把抓住负伤的肖景,用石头齐耳根连脖子砍去。
肖景虽然负伤,但还有些气力,强撑身体,紧紧抓住敌军士兵,拉响身上手榴弹,只听“轰”的一声,与敌士兵同归于尽。
 
(七)
 
俘虏供认,敌316A师148团一个营昨天18时50分已经进入1号桥。
说也乌龙,这个时候了,敌军情报部门不顾从坝洒至老街间数十公里地段上的红河两岸炮火连天的事实,仍然判断红河两岸发起地面进攻的中国军队仅有3—4个步兵团,即一个加强师的兵力。自信地认为出动316A师增援,与边防民军一起反击得胜是有把握的。
316A师是基于E军总部这个判断和部署很有自信地向东驰援老街、柑糖的。
316A师动作不慢,十八日夜即从距代乃约130公里的申渊出发摩托化行军,以148团为先锋,后边紧随174团、98团7营及187炮兵团1个营,进至沙巴县城开设了师前指,沿10号公路东援老街。二十一日18时50分,316A师先头的148团2个步兵营抢先进至代乃地区,控制了要点,准备掩护师主力伺机东进,企图与柑塘地区的345师部队合力夹击解放军,收复老街等失地。
    情况让苏泰生他们感到意外,暗暗叫苦:“这么快,不愧是‘白颊鸟师’啊!
刚向军前指电报报告情况完毕,送走俘虏和缴获的密码本,杨忠玖连长轻轻跨进苏泰生隐蔽的垫壕说:“我们团和117团都上来了,准备对这股立足未稳之敌立即发起进攻。”
二十二日0时30分,根据山地猛虎军前指部署,内江师奉命攻占代乃,控制要点,组织防御,坚决阻敌316A师东援,保障军主力发起柑塘战役的侧翼安全。师决心集中全师主要兵力、兵器于代乃及谷珊西山地区,成纵深梯次配置,重点扼守代乃无名高地、谷珊西山各要点及250、271、238、282高地,坚决阻击316A师东援,保障军主力围歼柑塘之敌。
代乃位于谷珊西南,其南临外约姆河,北倚谷珊西山群峰,山势险要。代乃无名高地属岳山主峰自西北向东南延伸的一条山背末端,由4个无名高地组成,西高东低,海拔550—650米。高地南侧坡度约50度,北侧约40度,山上有茅草、竹林和灌木,观察和机动很不便。
代乃无名高地北隔有351高地与402高地相望,东侧有463高地相呼应。10号公路蜿蜒从这座无名高地东南半山腰间穿过,成半月形,向东北绕行,是东通谷柳、南往沙巴的咽喉要道。
占领无名高地就意味着控制了10号公路。
战斗围绕占领无名高地而迅速展开。
内江师将攻占距离代乃以南直线约2公里的402高地任务交给了步兵115团。这里距离无名高地有351高地、463高地北隔,形成10号公里乃无名高地的天然的屏障。
步兵 116团前一阶段穿朗格姆未能完成任务,全团都憋着一口气。这次插向代乃去堵击敌军王牌师,正激起了官兵们的旺盛斗志。
在军敌后侦察大队的支援下,团指将主攻代乃的任务交给了一直担任预备队的2营,加强团100迫击炮连和3营炮兵连,首先攻占351、463两高地,然后以一部兵力向代乃无名高地东南侧的1、2号高地发展进攻,以另一部分兵力沿351高地直插南侧的3号高地,得手后,就地组织防御,阻敌316A师东援。
二十二日12时许,116团2营以4连为尖刀连,从402高地迅速向南侧的351高地运动前进。13时,敌后侦察大队炮兵指挥排长刘贵站在代乃制高点,登高望远,协助师炮兵群向351、463高地实施了炮火准备。13时15分,4连向351高地发起攻击,打得干脆利落,只用了37分钟就消灭该守敌,控制了高地。
4连沿351高地继续南插,于16时30分占领了3号高地,未遇E军抵抗。在随后搜索前进中,发现3号高地西南侧有敌军的高射机枪、重机枪和82无坐力炮、60炮火力点在不断压制他们。
刘贵当即测量诸元,协助团炮兵将其一一摧毁。
6连加强重机枪3挺、82无后坐力炮1门,从左翼向463高地发展进攻,17时05分顺利占领了463高地,没有遇到敌军抵抗。爬上463高地,发现正南面才是1号高地,却高出463高地几十米,挡住了瞰制10号公路的视线。
占领了1号高地,就控制了无名高地。
控制了无名高地,就意味着堵住了10号公路的咽喉要道。
必须立即抢占1 号高地。
当战士们争先恐后爬上1 号高地中央的时候,隐蔽在1号高地上的敌人地堡突然开火,猛烈的弹雨向1排泼来。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盖顶,然后从山顶上往下压。
1排长谢志熙一声大喊:“冲上去!”带头向山顶上跑去。
3个班战士们全然不顾弹雨的袭击,迅速展开战斗队形,一往直前,边打边冲向山顶。
连长杨忠玖在463高地,距离1号高地120余米的一个突出部开设指挥所指挥战斗,不巧被敌人发现,炮火成片覆盖过来,一发炮弹打到了突出部附近,连长杨忠玖、副连长巩金生当即被炸伤。
刘贵在临时观察所看的直接,大惊失色,对部队喊道:“注意隐蔽,我们被敌人一个炮阵地咬住了!”喊巴,冒死冲上山顶,架起望远镜寻找目标。
但是,线索只有一条:敌人的火炮口径不大。
在这茫茫的崇山峻岭里,零散的敌炮阵地那么多,就凭这点抽象的线索,要找出这个炮阵地真是大海捞针呀!几个团的观察所费劲搜索,也未见影子。
将军家培养出来的儿子刘贵,基因有就不信这个邪的脾气,他坚持原地,一边观察,一边分析:敌军的战法是从我军这里学来的,其炮兵的作战原则与我军差不多,敌人能想到的,能部署的,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到。
功夫不负有心人。
忽然他发现,崇山峻岭的后面有一块平地,炮弹能打出来。
他在图上标注后,在实地反复测量多遍,确定我军进攻部队正在它的有效射程之内。
刘贵一高兴,不顾个人安危,死死盯住那块平地,借着黄昏,果然发现一束炮口火光。他迅速用电台向炮群呼叫。片刻之后,敌人这个炮阵地就被我炮群消灭。
得到此经验,又用类似的方法推理,敌人一连串目标被他捕捉。
更为绝妙的是,有敌一个榴弹炮阵地刚发出炮口火光,他只用六分钟就抓住了敌人炮阵地和四门火炮的具体位置,立即指挥我炮群一举将其摧毁。
他机智灵活地观察和捕捉目标,准确指示我炮兵打掉散布多处的敌人炮阵地,当即受到进攻部队战士们的喝彩:“乌拉!谢谢炮兵老大哥!”
营长李庆福抓住这个喘气的机会,马上命令1排长谢志熙代理6连连长,与指导员朱山荣一起指挥连队,继续组织攻击。
天色已黑,谢志熙不负所望,马上调整部署,指挥全连借着夜光向1号高地推进。
根据地形复杂,炮兵无法支援的特点,刘贵亲自爬到6连,让战士用信号弹指示目标,协助师和团炮兵抓住信号弹落地瞬间,测定诸元,遂个准确向1号高地轰击。
在火力掩护下,6连三面夹攻,经过1个多小时激战,终于在19时攻占了1号高地。
至此,116团2营已前出并占领了代乃无名高地,控制了10号公路北侧的重要制高点,2营随即抢修工事,转入防御。
在这关键时刻,117团的先头部队赶到了代乃。
一场阻击大战在既。
 
(八)
 
就在内江师激战代乃时候,江津师、南充师迅速做好了“进攻柑糖”的战斗部署。
在这之前,史友明专程从前线回到军前指,详细汇报了敌人在柑糖的布防情况,为首长最后定下“围歼345师”决心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时,军前指根据敌军坦克、炮兵基本没有建群,多为单车、单炮或者三三两两火力支援步兵战斗的特点,命令苏泰生与刘贵分开行动:刘贵等炮兵侦察兵同志加强到内江师炮群观察所,前出至10号公路与柑糖公路的交汇处,利用内江师观察所的电台,协助指挥军、师炮兵群摧毁345师炮兵团的诸个炮阵地和316A师炮阵地,特别要求用炮火切断10号公路敌人运输线,支援部队推进;苏泰生与何三、郭建林、刀义平等同志与149师侦察分队汇合,前出沙巴县附近监视敌316A师动向。
史友明小组在柑糖能顺利开展侦察工作,多得于磷矿总工程师阮明亮协助。
原来,红河岸边炮声一响,柑糖磷矿领导慌了手脚,纷纷借故向河内跑去。
河内方面也为这座为他们赚取过大量外汇的国际大磷矿着急。中方技术工人一撤,基本处于停产状况。战火一点燃,干脆命令他们的骨干工人后撤,将重要设备埋藏或者转移,只留下少数人员守厂。
在负责守厂人选问题上,磷矿主要领导没有少动心思。倒来倒去,最终选择副矿长阮明高和总工程师阮明亮弟兄两人“坚守岗位”。
选择阮明高主要原因是他对中方工人技术人员态度一直友好;选择阮明亮,主要是他与中方有亲属关系。
他们认为,阮明高、阮明亮两兄弟守厂,解放军多多少少会给些面子,不至于全部炸毁。就是解放军毁坏了厂子,也可以让亲中的阮氏兄弟俩顶雷。
其实,留下守厂也符合阮明亮这个时候的动荡思想。
阮明亮的女儿阮南花根据河口县委建议和苏泰生的安排,多次劝父亲来河口与她一起生活,好尽尽女儿的孝心。特别在战役打响之前,王新亭处长还特地与丛林猛虎军司令部侦察处联系,要他们协助关照一下可能从南溪河方向入境的他们。
岂不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属于自己的城堡。
阮明亮现在的思想城堡相当复杂。他热爱生他养他的祖国,美丽富饶。可是,他反感现在这个政府的穷兵黩武政策,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国内经济一片萎靡,国民生活十分艰苦。
以前总认为抗美战争结束上层会逐步认清形势,转变思想观念,让祖国休养生息,治愈战争创伤,加强经济建设,使国家逐步变得强大起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这种想法在当下这个政府旗帜下是妄想:在这个关键时期,他们只想着恢复“印度支那国”,根本不顾国家建设,人民生活。
卧榻大国之侧,岂容你小国鼾睡,空想主义终究要失败!
要得国家变化,必须放下现在,面对现实。
按照惯例,小国家要想改变命运,必须借助强大的外部势力或者他国的干预。
E国首都就有明白人,如德高望重的阮姓和范姓等这两股政治势力就有这类思想。他们在静静“等待”政治时机的到来。这些人中也有阮明高族人和同学,他们时不时给他来些信件或者电话,发泄一些不满的情绪,讨论一下当下时局的演变,透露一些高层争论的信息,做些意义非凡的动作。国家脉搏让这些人掌握的一清二楚。
阮明高是一名彻底的“等待者”,他向表弟阮明亮说:“认耐、等待,是我们当下夺权的成本!”经常和他私下聊聊这类问题,讨论权宜对策;而阮明亮也经常把从女儿或者张森雄那里得到的“外部情况”通报给他。起初,表哥阮明高还有些接受不了,时间一长,信息越来越多,讨论越来越激烈,道理越辩越明,阮明高思想逐步转变,认识问题基本与表弟阮明亮一致,都期盼中国政府像过去抗美战争时期那样帮助或者促进自己国家改革,给上层建筑换换思想,甚至换届,让有思想有经济头脑的人当家。
他们都是这个国家有分量的知识分子,按照辩证学说,外部因素能促进内部因素的变化。这次边境战役一打响,他们就坚信,中国军队这次的报复行动,必然会促进或者改变自己国家的现状,逼迫当前政治、经济形势的改革。
因此,他们选择了留下。
阮明高选择留下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345师是当下党的主要领导人能在党内呼风唤雨的政治军事资本之一,嫡系部队的嫡系,师长麻永兰是该领导人亲信的亲信。他受那股“等待者们”的暗示,必须借力将这个师打烂,让当前妨碍国家发展的这股政治势力少了依附的资本,马上衰落。
他曾向与中国有亲属关系的表弟阮明亮表明过这个高层暗示。
阮明亮当然支持。他秘密串通345师如通信连副连长黄通远等基层军官等人,积少成多,逐步弄明白了该师“保卫柑糖”的兵力部署情况,慢慢记录下来,准备择机交给解放军来人。
李文彬关键时刻的突然出现,使他喜出望外。
史友明、李文彬、廖小虎他们化装成敌军官兵大摇大摆潜入一片混乱的柑糖后,按照苏泰生临分手时介绍的情况和可能争取的对象,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直接到了柑糖磷矿。
没想到,在柑糖磷矿,李文彬顺利地找到了阮明亮。
熟人相见,客套全免。李文彬先送上他们随带的E国人抗美战争时期熟悉的中国牛肉干,待双方神态稳定后,才向阮明亮介绍了史友明等人,也介绍了解放军当前的战事,明确要求他支持战役胜利。
阮明亮当然乐意,特让黄通远的未婚妻阮红到部队邀请了黄通远来家吃饭。
黄通远正好有一肚子怨气要找地方倾诉。
受腐败官场的排挤,黄通远只能做事,提拔到他这里基本没戏。但当前战事紧张,他已经多日没有休息了,更谈不上肚子沾浑。现在要去吃好的,不便请假,只好借检查线路之名,走出345师野战指挥所,悄悄溜进磷矿,见到李文彬,先是一惊,但还是在高兴握手的同时,紧紧拥抱了他一下,悄悄问:“这个时候你来柑糖,是做生意还是躲战乱,不会是解放军间谍吧?”
李文彬也不辩解,反问:“你认为我是间谍,可以抓起来请功啊?”
“抓起来?”黄通远望望站立两旁如保镖似的史友明和廖小虎,摇摇头,坐在桌前,“把你抓起来,我也跑不了啊!”哈哈一笑:“我已经是你们的‘朋友’了,还谈这些干嘛。”
阮明亮马上圆场:“李老板是来发战争财的,趁这机会,做几笔大单。看看你那儿有没有急于处理的财产和‘硬头货’?”
“不用解释了。”黄通远消极情绪十足,摆手的同时,坦然说了一句:“都不重要了,我们是亲戚加朋友,还是谈谈亲情关系吧!”
李文彬借机拿出两块金条,“这是我在你们军届刚收购的。”推到黄通远面前, “战乱时期,这个东西特起作用。”又关切地说:“我在这边和那边都有生意,如果可能,你退出军届,与我一起做个跨国公司的老板,如何?”
放在以前,黄通远必然激动得嘴都合不拢,装在包里千谢万谢。可是今天,他沉默的没有这个兴趣了,轻轻把金条推到李文彬面前,“暂时存在你那里吧。”隔了一会儿,对阮明亮说:“明亮叔,你把阮红送到南花姐那里去吧,打完仗,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去找她们!”
黄通远说的真切,诚恳,一时让阮明亮感动,“我马上去办。”转过脸对李文彬说:“你都看到了,就求你把阮红带过去吧!”
李文彬感到诧异:“你们放心吗?”
黄通远抢过话头,“放心!十分放心。”然后喃喃地说:“这里马上就要变成火海了。”他毫不客气,撕开李文彬放在桌子上的牛肉干,大口吃了一块,“他吗的,打败美军,没有迎来想像中的和平。”他心中满是疲惫和无奈,“我不愿她每天醒来迎接他们的是冰凌的子弹和轰炸的炮火!”
李文彬问:“不是有你们345师负责防守吗?”
“螳螂挡车!”这一问打开了黄通远的话匣子,一肚子怨气正找地方一吐为快,“这次与解放军打仗,情报部门最龌龊,人家全线开火,我们死伤无数,到现在他们还硬说我们当面进攻部队只有一个师的兵力。”黄通远太饿了,又咬了一口牛肉干说:“战场上,345师的表现最差。当一线要点谷柳、老街失守后,我们师步兵121团和炮兵190团最先与中国军队接触,仅一天多时间就损失惨重,丢掉了332高地、登朱等一线的防御要点,重镇柑塘已经岌岌可危了。”
正说着,阮明亮的佣人端上来两盘腊猪肉炒菜和一盆鸡肉汤,在场的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嘴里巴拉巴拉的,准备“战斗”。阮明亮打开一瓶五粮液,有意解释:“来,喝点酒,是李老板带来的,消消愁。”
其实,这时的柑糖早已经没有市场了。这甁五粮液酒是阮明亮女儿阮南花带过来孝敬他的,肉是张森雄曾给他们带过来的春节礼品。这个时候,战争已经迫在眼前,存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干脆拿出来吃了,心里踏实。他这么说,用意是解除黄通远对李文彬他们的疑虑,让他们俩好好摆谈摆谈。
几杯酒下肚后,黄通远已经把不住嘴了,好像有意,也好像无意,滔滔不绝,“由于红河一线防御阵地丢失,柑塘危急,总部惊慌起来,到处抓部队增援。”他带着怨气骂道:“可是,哪里有那么多部队嘛,这个既腐败又野心勃勃的上层,早已经把能打仗的部队都派到老挝、柬埔寨等国家去抢占地盘去了。”
阮明亮问:“我们的空军都在国内,何不赶过来支援?”
“我们空军就那么点家当,不够解放军打牙祭!”黄通远解释:“我在检查线路时听到,我们的飞机刚一升空,人家解放军的战机就包剿过来了,哪里还有支援前线部队的能力!”
阮明亮急问:“那我们就等着挨打?”
黄通远说:“总部正在调兵遣将,慌忙从南方和老挝、柬埔寨抽调部队驰援。”他解释,“要知道,你们柑塘磷矿是我国重要的出口创汇基地,使用的都是苏联东欧国家进口的先进机器设备,在国家经济上具有着战略意义。因此,高层已经给第二军区下了严令,要求‘死守柑塘地区’。”
黄通远说到这里,也不谦让,连干两杯,放下筷子,表现出无奈的样子说:“有上面的命令,我们345师师长麻永兰不得不下令将红河以东的步兵118团3营西调,与步兵121团、炮兵190团和黄连山省地方军等被打退下来的部队合并一起,紧急建立防线,由我们麻师长统一指挥,保卫柑塘磷矿。”
李文彬借敬酒轻问:“你们师长是什么决心?”
黄通远望了李文彬和他两位“保镖”,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第二军区已经急调步兵316A师和莱州省独立2营等部驰援谷柳、老街方向,企图与345师协同实施反击。”
     李文彬反问:“你们345师现在有这个能力吗?”
黄通远直言不讳:“解放军攻势太凶猛了!我从往来电话中得知,从东到西全线报复啊!”
阮明亮惊闻“全线报复”,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在打开第二瓶酒的时候,不解地反问:“你们不是说解放军只有一个师的行动吗?”
黄通远带着情绪骂道:“我们总部情报部门那些家伙就像中国古代朝廷上那些太监一样,是专做让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兴的蠢材,领导喜欢什么,他们就提供什么情报,根本不理会当前战场实际,军士们的死活。上行下效,我们麻师长专门捡好听的向上级汇报说,上上下下都是唯心主义者,作假成风,才将大好形势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阮明亮不解:“抗美战争时期,我们的情报机关弄到的情报是相当准确的,战场把捏的也特别到位,现在咋个这么不成样子!”
黄通远说:“过去是靠中国搞美国情报,一弄一个准,现在我们自己来弄中国情报,处处错误加误判,误导了我们祖国前景呀!”
李文彬见黄通远已经有醉意,突然问:“你们345师还有多上战斗力?”
黄通远沉默了许久后说:“我们师在谷柳建立的第一道防线没有几天就遭突破了,13号公路大部分要点丢失,部队受到重创,其中炮兵190团已损失近半。焦头烂额的师长麻永兰向第二军区发出请求增援的请示。然而第二军区此时也没有办法,紧急东援的316A师被解放军阻击在代乃地区过不来,再从后方向前增调主力师已经来不及了。更为糟糕的是,连吃败仗以后,我们345师官兵已斗志全无,纷纷丢下外围阵地向柑糖跑了。”
趁着黄通远的醉意,史友明突然用刚学到的生硬的E语问:“现在你们上层有什么打算?”
李文彬见黄通远半天没有反应,估计他没有听懂,重复了史友明问题后。
黄通远心里清楚,但舌头在嘴里打转转,糊里糊涂地说:“由于红河两岸要点接连失守,第二军区司令部驻地安沛已面临威胁。总参谋部估计中国军队可能还将继续向其纵深推进,于是在宣布全国总动员的同时,紧急将第二军区的344、334两个生产师改编为满员步兵师,正在召回老兵充实兵力,加紧构筑保安、安沛一线沿红河两侧防御阵地……”
黄通远说到这里,一头扎到桌子上呼呼地睡着了。
 
(九)
 
就在我山地猛虎军主力“进攻柑糖,围歼345师”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苏泰生与何三、刀义平及文书郭建林等战士与149师侦察分队在10号公路3号桥汇合了。
这个阶段,我内江师进攻部队正在与敌人争夺3号桥。
按照军区前指部署,我内江师攻下4号桥后,加强山地猛虎军的149师进入战斗。可是,即将与316A师鏖战的该师刚刚跨过红河,投放和完成部署还需要时日。
根据敌人在代乃连排级别反扑的情况判断和俘虏提供的情况分析,军前指认为,我内江师当面之敌应该是敌316A师148团防御阵地 ,由于道路原因,敌316A师主力和炮兵团应该还在沙巴附近。
必须设法滞后316A师主力的增援速度。
于是,军前指刘桐树副军长兼参谋长向敌后侦察大队下达了死命令:到316A师后方去,制造混乱,滞后敌人增援,为149师部队展开争取时间。
二十七日中午1点时分,149师侦察连在侦察科长刘臣高以及侦察连长赵宇顺的指挥之下,到达了10号公路附近的黄村地区,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猪的尖叫声,大家立即警惕起来。连长赵宇顺迅速率领2排和3排人员前往侦察,发现村口小台地有两栋茅草房,在茅草房附近有4名敌军正在房前院坝里面杀猪。于是精心部署,决心趁敌不备,向敌人发起突袭。几支微声冲锋枪突然开火,4名E军士兵一人被当场击毙,还有三人受了重伤。没死的敌士兵们拖着受伤的身躯拼命地向黄连山垭口方向逃窜,刚好被迂回过来的6班拦住,在经过一阵枪战之后,一名敌士兵被枪毙,另外一名受了重伤。愤怒的战士们将这名受伤的敌士兵捆了个结实。
原来这4名敌人都是敌316A师的侦察兵,先于部队前出至10号公路西侧侦察我军动向,在这里休息时就残害百姓,强迫杀群众猪犒劳自己,没想到被149师侦察连碰上收拾了。
经讯问俘虏,获悉该师主力即将在4号桥一带展开,组织10号公路的第二道防线,但因道路太差,其炮兵团还在沙巴以南的公路上爬行。
苏泰生他们与149师侦察连一合计,没敢怠慢,听从149师侦察连战场翻译的建议,沿山脊一路小跑,秘密潜伏至黄连山顶上的沙巴县城附近,监视316A师,待机行动。
这个时间的敌316A师师部一片混乱。因345师麻师长告的御状起了大作用。第二军区在中央领导人的不断催促下,大骂316A师不仗义,行动迟缓,使得该师领导非常恼火:该师增援部队148团反复争夺却突破不了解放军内江师在代乃的防线,解放军炮群又不断封锁10号公路运输线路,道路狭窄,后续部队跟进不上,唯一的一条绕山公路让车辆堵得水泄不通,重武器和给养全部拥堵在沙巴县城以南。
苏泰生瞅准这个机会,让149师侦察连秘密占领有利地形掩护他们行动,自个带着何三等七名战士们一起朝着敌人车队最多的方向走去。
在一线天般的狭窄公路上,他发现,缓慢蠕动的车队里,有几辆汽车上,装载的都是弹药,有的后面还拖着榴弹炮或者火箭炮。
在两面都是山的狭路上,只要一块大石头,就能把这些车队压上大半天。
他不禁暗语:“好地方啊!”决定选择炸毁这些弹药车,震跨山体,滞后敌人增援的速度。
这个时候的敌人,因乏味的机械化行军而大部分都龟缩在车里面,或者睡觉或者打牌赌博,只有几个负责安全的敌兵在各自的岗位上来回游动。
苏泰生等七名战士化装成敌调整哨兵,抵达这边的时候,因为黄昏,脚步轻盈,再加上刻意保持警惕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几个敌人没有发现他们。
苏泰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负责安全的游动哨,发现他们警戒车队的时候,各自为战,各自为站,哨与哨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相互之间并没有办法直接做到互相警戒,但却可以彼此听到喊话的声音,相互游动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打打招呼,有的还说说话,吹几句牛又匆匆离开,有的干脆一句话不说就离开。
敌人这种守卫模式在苏泰生眼里根本就如同虚设,只要他们乐意,随时可以动手将这几个哨兵给宰杀干净,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眼下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杀掉这几个安全游动哨,而是要在该地区制造一场混乱,好让敌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这里。
当下苏泰生他们七人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在敌人窝子里,一旦身份暴露,必然枪声大作,有灭顶之灾。
但是,不能让这些敌人的安全哨兵成为他们下面行动的的绊脚石。
思索到这里,苏泰生想好了应对之策——必须收拾。
见身边同志们都已经跟进后,立刻对身旁的何三做出行动手势。
他用手势询问何三:将面前不远处的敌兵干掉,而且必须避免惊动其他敌人,有把握吗?
行动虽然有一定难度,但苏泰生相信这小子完全可以搞定,甚至凭他那一身本领都不需要他们任何的操心或者支援。
何三当即点了点头,并握了一下拳头,表示条件可行,愿意立刻执行命令,保证“收拾”行动不会出现任何偏差。
在见到何三有把握手势以后,苏泰生立刻对着何三发出了行动指令,用自己的后手伸出手掌,朝着前面直接劈扫而下,一个行动的指令瞬间表述出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突然间“嘎吱!”一声刹停,紧随的后面卡车也来了个急刹车,车里面的人措手不及,在车厢里面向前撞去,撞到了别人的身上,疼得直叫唤。
何三抓住这一瞬间,一个极速冲刺,如闪电一般的扑向那站岗的敌人身后。
在身体接近那个敌人身体的一刻,右手匕首直接从敌人身后绕行伸到了敌人脖子处,还没有等那个敌人醒悟过来,匕首就在何三手里由左到右拖拉了一下。
刃口随着何三的这一拖拉,直接割入那个敌人的脖颈肉里面,鲜血顺着刀刃处的血槽流了出来,直接喷涌而出。
那个敌人当场失去了知觉,手里的自动步枪联同整个人都倾倒下去,几乎都没有来得及做半点的叫唤与挣扎。
何三一把抱住倾倒下来的敌人尸体,用脚勾住落地的步枪,避免了落地声响。
见到敌人尸体已经不会发出任何响声了,何三才缓缓放下手里敌人尸体,让敌人尸体躺在地面上,而他自己则将匕首收起来,插进腰间刀鞘里面,然后将那支还没有落地的步枪拿到了手里。
苏泰生抓住这一战机,手一挥,郭建林、刀义平等战士一起爬上前面那辆拉弹药的解放牌卡车上,把身上的手榴弹和手雷全塞在弹药箱下面,迅速跳下车,何三拉响手雷,用力扔到该车的车箱里。
汽车司机刚反映上来,几支微声冲锋枪一齐扫射。
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辆卡车四面开花,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
巨响有连锁反应,“骨牌效应”非常明显,接连引爆前后三辆弹药车爆炸,巨响中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彼岸花,争奇斗艳。
  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两边的山体如同瀑布一样,接连不断地坍塌下来,碎裂石块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仓皇逃窜的人群。凄厉的尖叫声从人群中炸开,惊恐的人群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连续爆炸的现场如同屠宰场一样,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溅到了支离破碎的前后卡车玻璃上,流淌到了四分五裂的公路上,仿佛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
车队,仿佛像铁锅炒花生一样,吡吡啪啪;敌人,仿佛像疯牛冲进火阵,拼命乱撞;火,仿佛像冲破的天幕,发威,发怒!
又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后的几辆弹药车也跟着逐步爆炸。两边100多米长的山体顷刻间被彻底震跨,像瀑布一样滑到了公路上,五六辆卡车瞬间被埋没在了巨石下面。
316A师炮兵团大部分火炮被踏踏实实地隔在了10号公路沙巴以南。
可惜,郭建林和刀义平两位战士没有来得及隐蔽,被山崩下来的石块压在了底下……
 
                      尾声
 
南方边境战役进行了28天,最后以我军的胜利,敌军的失败而告终。
凯旋门下,陆军山地猛虎军司令部侦察处处长王新亭,副处长詹正楷两人得意洋洋,带着苏泰生、毕仕彪、李新灿等7名参谋及测绘小组的同志大步跨过,后面紧随着的是军直侦察连。
陶为仁指导员正领着大家高呼“感谢云南人民对战役的大力支持!”口号。
回到祖国,第一顿饭是屏边县群众为大家准备的过桥米线。第一碗,干部战士普遍没有感觉什么味道,第二碗,第三碗才真正尝到了美食的可口。
回到祖国,第一晚上在屏边县城过的夜,县政府在一座小学校为我们准备了地铺,干稻草一铺,软乎乎的,他们一粘地,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早晨,起床军号后,战士们因疲劳过度迟迟没有起床。王新亭急了:“快起床,这个学校的小学生们慰问你们来了!”
一听说小学生要来,干部战士呼啦一声翻身起床,穿上衣服,正要打背包,一伙小学生绕开哨兵冲进了大“寝室”。
他们个个拿着山上採来的野花,排队高呼:“向最可爱的人致敬!”,小手高高举起,可爱的少先队礼像一朵朵出水的荷花,格外好看。
个别动作慢的战士还光着膀子,这个时候慌了,赶忙用毛毯把身子一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带队女老师看到这些从战场下来的勇士们见到她们如此“狼狈”,“嘭”地笑出了声,然后向小朋友们喊了一声:“向后转!”
詹正楷抓住这一空间,连忙大喊:“快,打背包!”
10分钟后,全副武装的战士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学校大操场排列的汽车后面,准备随军机关的车队转移至蒙自休整。
还没等来得及上车,一群群少先队员就端着煮熟的鸡蛋、馒头等美食扑到了队伍前面,热情地递到你的怀里,管你要不要,塞到你手里转身就跑。
车子发动了,苏泰生刚要跨上去,忽然发现一名面貌熟悉的小姑娘端着年糕,痴痴地站在车队前一动不动。
苏泰生定眼一看,好似见过,又好似没有见过:她白皙的皮肤,大眼睛,秀气的鼻子,饱满的小嘴,再加上一头可爱的自来卷,构成一幅天然的美丽幼稚的图画,一身潇洒飘逸的苗族服装上系了一根红领巾,吸引着众人目光。
苏泰生情不自禁地向那小女孩走去。
那个小姑娘也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慢慢向苏泰生靠近。
操场上的官兵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苏泰生问小姑娘:“你要把年糕送给谁?”
小姑娘说:“送我哥哥!”
苏泰生好奇地问:“你哥哥在哪里?”
小姑娘自豪地说:“在山地猛虎军侦察连!”
苏泰生一怔:“他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叫关少元。”
“啊!”苏泰生顷刻心如刀绞。
关班长是在保卫黄连山水库大坝,保障我穿插部队通行时英勇牺牲了啊。
军直侦察连的同志见状,纷纷围上来,感同身受:从天堂到地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同情别人的时候,也想想自己当时的处境。
同情和理解的暖光瞬间全落在小姑娘身上。
苏泰生不知所措,怎么给小姑娘说呢?要让小姑娘在冗长的梦境里完成生命现实里不愿上演的别离和割舍,没免太过残忍,太过仓促了。他只能轻轻地抱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我叫关少梅。”
苏泰生用他那温暖的大手紧抱小姑娘,眼泪如线般流到小姑娘头发上。
“叔叔,你认识我哥哥?”关少梅感到了什么,天真地说:“老师说你们是英雄山地猛虎军,我就让妈妈每天给哥哥做他喜欢吃的年糕,天天端着在这里等,妈妈说哥哥看到我一定会来抱我,还会教我他那套辣手的‘天女散花’功夫呢。”
啊!他那套“天女散花”可救过江津师张参谋,救过不少秘密工作的同志呀!
“你爸爸妈妈呢?”苏泰生关切地问。
“爸爸支前还没有回来。”关少梅说:“不知为什么,妈妈今天突然生病了,来不了,我背着妈妈来给哥哥送年糕的。”
显然,民政部门已经把关班长牺牲的噩耗通知了她母亲。
“我和你哥哥在一个部队,他在这次作战中表现得非常英勇。”苏泰生用颤抖的手接过关少梅的年糕说:“他有任务还回不来,我帮你送到你哥哥那里行吗?”
关少梅马上笑逐颜开:“谢谢叔叔,告诉我哥哥,我这次考试全是满分。”
忽然,一阵小车喇叭声把围观的战士们分开。
只见副军长兼参谋长刘桐树等首长从驶来的北京牌吉普车上气定神闲地走了下来,与陈哲副参谋长一起,来到苏泰生身边。
陈哲不解地问:“怎么围观这么多战士?”
王新亭把他拉到一边解释:“我们遇见战斗英雄关少元的妹妹!”
“啊!”陈哲副参谋长转身向刘副军长兼参谋长报告后,匆匆靠近苏泰生,小声说:“你又有新的任务!”
刘桐树疾步走到小姑娘关少梅身边,含泪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轻轻抱起她,用脸吻了吻,转身对苏泰生说:“你留下来,把关班长家安置好,随后任务由陈副参谋长给你交代!”
苏泰生感到奇怪,还有什么任务?
陈哲把他与王新亭一起带上指挥车上,首先面向王新亭说:“苏参谋,你把你们敌后侦察大队在敌后观察记录交给王处长,这是重要的第一手资料,一定保管好,这可是全军战后总结的重要依据之一啊!”
苏泰生回答:“明白!”
然后面朝苏泰生,“刘副军长兼参谋长命令苏参谋重返河口,主要任务是在监视敌军动向的同时,协助河口县政府将我们使用过的边民安置好,该立功的立功,该奖励的奖励,该安置的按照政策安置好。”停顿一下后喃喃自语:“我们不仅要对战役负责,而且也要对为我们战役立过功,付出过牺牲的边民负责。”
太好了!
昨天晚上,苏泰生正为此纳闷:河口那里还有共同工作过的赵太生政委;有边境检查站的钟华站长,副站长周欢慧;有与他出生入死的女翻译陶谨;还有多次取回情报的边民阮南花及家人。他太想念他们了,他必须与他们有个招呼。更主要的是,他太想知道张森雄女儿的安置与教育;也想到国际陵园看看武大,在他陵墓前坐坐。
苏泰生想到这里,响亮地答应:“一定完成好任务!”
 
 
写在后面的话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部《飓风尖兵》小说耗时一年终于叙述完了。
校正搁笔正好是二零二一年二月十七日。
这个日子对我们参战老兵来说,非常敏感,记忆犹新,回忆翩翩。
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我在前面序言中说过,弘扬英雄,还原历史本源。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有鞭策的,这话也许有些装逼的味道,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可以拒绝战友们的请求,不去踏这条紫红色的线条,享受退休后的天伦之乐。可是,我接受了,为了写作这部小说,整整一年,几乎没有出过南充,废寝忘食,伏案摇笔,身体消瘦,折福折寿。
不过,让我重新回了一次南方边境战役的梦境世界,感受了一次那时人、地、物的重缘。重温过去战斗岁月时,我突然感到:战争是锻炼人的校较场。
在写这部小说之前,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要写出好的故事,让自己满意的故事。至于能不能出版,至于读者满意与否那似乎并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从良心说,我记录了那段历史事件,我完成了战友们宿愿。
小说来源于现实,但必须超越于现实。
可是,写这部小说是我这些年来写的最吃力的一次,因为种种原因,有太多的限制,很多名,很多词,很多地方都不能在这部小说中间出现,特别写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更是无法描述,可又想去准确地表达心中的意思和人物的感情,因此付出了前面所有小说都没有过的心血。虽然付出很多,可是自己又不是非常满意。感觉有太多不足,有太多在目前这种环境下,我无能为力的地方。每当下笔的时候,我不能放开抒写,就会先告诉自己这样能写,这样不能写,尺度在哪,写到什么地方就该刹车,尽量保证小说不被“和谐”。
在小说里,我以我所在陆军山地猛虎军作战过程为背景。在作战中,我曾担任该军侦察参谋、敌后侦察大队的大队长,在战役发起前夜深入敌后,完成侦察任务,亲身参加了这场伟大的南方边境战役。在创作中,我尽量体现真情,注重高层的真实,所属首长等都是实名,如阎守庆、乔学亭、刘桐树、王心前、陈哲、艾维仁、郭春生、李怀保、陈满兴等,因为他们有这个资格,艺术地指挥了我山地猛虎军这场战斗。虚构了部分基础指战员和边民的空间,如何三、关班长、张森雄、阮南花、武大等,因为有这些事实的存在。塑造了基础指战员的英雄形象,如苏泰生、陶为仁,刘贵、王才刚等,但战场上事件都有出处,这场战役的胜利无论如何是抹杀不了英雄的付出,事迹永载入史册。
我不认为这样写能够把我最大的能力展现出来。生活的美好之处则在于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同时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做了自己能够做的。虽然无奈,但满足了战友们退休后那种虚荣的需求,满足了躺在高山下英雄们灵魂的寄托。从我角度来说,他们再也不会有太多抱怨了。
在这次战役期间,我们侦察处成员实名是:处长王新庭,副处长詹选凯,参谋有段俊生、李心灿、毕志彪、李全华、黑星焕、黄玉龙和从昆明军区测绘大队调配过来的测绘小组等同志。他们都是战场上情报战线的行家里手,工作上惟日孜孜,无敢逸豫,在小说中频有表现。   
一个人的身份的高低,是由他周围的朋友决定的。我一方面很感谢我的战友,因为他们给我提供了素材和支持;同时我也感谢我的读者,我知道这是我该得到的。如果我没有去写作,谁又认识我秦川呢?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获得那么多读者朋友的点赞与亲耐。
如果说多年后我还记得我写过的小说,《飓风尖兵》这本刚收官的小说,应该是我记忆犹新的,因为之前创作的小说都是行云流水,肆意流淌,而这部记录南方边境战役的小说是我最艰难的一次抒写,刻意地回避,有很多瑕疵,请读者朋友们见谅。
真心祝愿每一个读者很好的存在,健康的存在。虽然绝大多数曾未见过,但他们必然绽放出璀璨的花朵,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朵花,只要静静地开放,好好地生长便好。
谢谢新老战友们的一路支持,是你们给了我孤独的写作生活中少有的鼓励和人气。
同时感谢我在侦察处的战友如李心灿、王双泉等同志们提供的素材,也感谢战友廖兴武同志的辛勤校对,他们都是那个时代的弄潮儿。
 
作者:段俊生
 
撰文于二零二一年二月十七日搁笔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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